在此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吴浪成为了班上女生闲暇时悄悄讨论的对象,她们充满好奇又有点害怕地偷偷观察着他,可后来发现他既没存在感也没攻击性。 他不是每天都来上课,来了也就往角落一坐。从没人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任何人,每天就这么独来独往,似乎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他剪短了头发,她们终于清楚地见到了他的整张脸,平凡无奇的五官、黝黑的皮肤、不高的个子,加上每天不言不语,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于是众人对他的关注也就淡了,畏惧感亦渐渐消失,都只当班上没这个人。 张晗在惴惴不安了几天以后,见他并没来找过自己麻烦,有几次面对面擦肩而过,他也没多看过自己一眼。于是内心笃定他是已经完全忘记了暑假时候那件事,复又开心愉快起来。 林眠却是日渐心事重重。 从国庆以后,她已经快要一个月没遇见过乔景行了。他似乎很忙,她问过许诺,许诺说这一个月他也没去打过篮球。 犹豫许久,她决定主动去学校广播室找他。 林眠选择了星期四的中午。听了这几个星期的广播,她总结出来目前只有每周四和周五中午的栏目,是乔景行一个人负责的。 她默默站在广播室门口的走廊上,等着他工作结束。乔景行的声音正透过喇叭,回荡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可站在林眠现在的位置,又能透过广播室那扇薄薄的木门,隐约听见他的声音。于是那声音时近时远,时而清晰在耳畔,时而环绕在周围。 林眠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错题本。这是诗词比赛的奖品之一,乔景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她很珍爱,于是在国庆期间,用这本本子又从头整理了一遍错题。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竟都没发觉广播已经结束了。直到广播室的门突然打开,她才恍然回头。 乔景行一开门看见她,也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林眠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答,略略有点尴尬。想了想,将怀里的本子递给了他。 乔景行带着疑惑接过本子,翻开看了一眼——该死!他最近只顾着忙广播站,竟将林眠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他实在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最近忙昏了头,都忙忘了……”略加思索,他接着说,“这本子先放在我这,我今晚回家仔细看一看。然后明天中午吃完饭,我们还是约在广播室,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看呢?”见林眠点头,他又加了一句:“明天来了就别在门口等了,直接敲门进去吧。” 可次日,林眠还是在门口等了。一直等到那广播里的声音说了“再见”,她才轻轻叩响了广播室的门。 乔景行来开门,只笑着说:“来的好巧,我这边正好结束。”边说边侧身将她迎了进去。 林眠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不大,唯一的窗户朝着南。正值中午,阳光很好,整间屋暖融融的。窗下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整齐地放了一些稿件,还有几本摊开的书。门是正对着窗的,而门边就是广播站的操作台。林眠好奇地走近了去看,却见话筒边有个水杯,里面还有半杯白开水,杯口上放了个被咬了一口的面包。 她回头:“你中午就吃这个?” 乔景行走上前,把那水杯往墙角推了推,有些不好意思:“平时也是去食堂打饭的,今天是特殊情况。昨天放学没有来整理今天需要用的稿件,所以今天中午要早点来整理,就随便在小卖部买点东西吃了。” “你们没有采编吗?怎么这些活都是你一个人干啊。” “有一个采编,我让她去帮着俞晓晨了。我这边就暂时靠自己。”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之前在学校布告栏贴过布告,招采编和播音,但是来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我可能确实要求比较高,所以快一个月了只招到一个采编和一个播音。” 那布告林眠也看见过,记得当时张晗还说要去当播音,把俞晓晨挤出去。张晗的声音清亮甜美,普通话标准,确实很适合当播音。林眠心里盘算着回教室后是不是再跟张晗提一下这件事。可是……她抬眼看了看乔景行,又暗暗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张晗来广播站合适吗?就算张晗不介意,那他又会不会尴尬呢?这么思前想后,着实难以决断。她心里着急,又想帮他,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 乔景行见她站在那发呆,半天也不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以为她是又联想到了之前副站长那件事。于是拍了拍她:“别想了,你昨天给我的那个错题集,我晚上都仔细看过了。来,我来给你讲讲。” 林眠回过神,跟着他走到临窗的桌边,看他拉开抽屉,拿出了自己的本子。那本子里还夹着一张纸,林眠抽出一看,那上面工整有力的字迹,竟是他写的笔记。 她拿着那张纸,难掩吃惊,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他竟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这么看我啊。我不过是觉得口述说不清楚,所以都写下来了。”他指指林眠手里的纸,“这是我替你总结的,你的薄弱环节和易错题型。你回去照着这上面写的,把薄弱的概念再自己好好复习复习,然后找些习题集,着重练习这些题型。数学其实没什么难的,弄清概念,多练多做就行。” 林眠捏着那张纸,心底如同流淌过一条缠绵的河,河里尽是温润的感动和湿漉漉的甜蜜。一阵风吹过,卷来一片金黄的梧桐落叶,飘飘荡荡兜兜转转,最终无声地落在她面前的桌上。一瞬间的冲动,那心底最深的秘密似乎就要脱口而出。可百转千回,一切言语都只转化为最终说出口的那个“谢谢”。 “不用谢。”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是不是播音太累了,似乎带着一丝平时没有的低哑,竟给人一种耳语般的错觉,“如果还有不会的,不用客气,随时来问我。快期中考试了,希望可以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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