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有少有的睡了个踏实的觉,虽然依旧梦多,但夜里却没再醒。 她在一片静谧中睁开眼睛,坐起来观察四周,有那么两分钟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窗帘是拉上的状态,房间里还停留在夜晚。她盯着面前的墙壁,慢慢回过神来。再抬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显示为七点零五分,她罕见地睡迟。 被窝终于被焐热,程月有难得有些贪恋。 在她恍神的功夫,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程月有又着急忙慌地躺下。 有脚步声响起,随后停在床边。 程月有直觉觉得是叶自敏。 但昨晚的记忆还在,自己在他面前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又说了不少傻话,清醒之后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程月有不想面对他,所以干脆装睡。 “原来大小姐是个懒虫啊。” 叶自敏语带笑意。他进来的时候看到程月有的动作,知道她醒了。 “再不起来,可不给你留早饭了。”叶自敏说着,拍拍她的被子,“呐,热毛巾,先敷敷眼睛。” 程月有背对着他,不出声,却听话地去伸手去摸毛巾。叶自敏看她别别扭扭的,觉得有些好笑,在程月有胡乱抓了几把后,将温热的毛巾塞到她手里。 毛巾已经被折成适当的宽度,程月有翻个身平躺着,直接盖住眼睛。有些烫人的热气扑在皮肤上,在冷天里最能唤醒人。 她听到窗帘被拉开的声音,也能感觉到有亮光照射进来,忍不住开口问:“天气怎么样?” 早晨醒来第一句话,还带着干涩。 “虽然没出太阳,但也没下雨。”叶自敏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用想也知道他正靠在床栏边,借由优越的身高和她保持同一高度,“不用担心,金大哥一早出去看了,那边已经在疏路了,今天下午应该可以通车。” 方经理昨晚醉成那样,想必是还没醒,老金夫妻俩一定是起了大早,又准备早饭又替他们去勘察情况,程月有心里感激有歉意也有。 她在这种时候不争气地做起了赖床懒猫,叶自敏却表现得像是勤奋的大好青年,这样的对比下把她衬得灰头土脸的。 她没说话,叶自敏却诉起苦来。 “我以为大小姐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没想到睡起觉来一点儿不老实。又是磨牙又是打呼说梦话,吵了我一夜,差点神经衰弱。早上起来一照镜子,吓一跳,两个黑眼圈挂到下巴。”叶自敏胳膊搭在上铺床沿上,撑着脸,念文章似的同床上那个直挺挺的人说。 他原以为程月有铁定要指控他乱讲话,没想到程月有只是将毛巾调了个面,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我说什么梦话了?” “还能有什么?一直喊我的名字,说喜欢我,特别特别喜欢我。你梦到我什么了,那么激动?” “我梦到你乱讲话,被我追着扇耳光。”程月有崩住的神经放松下来,把毛巾一揭往旁边人身上扔去。 叶自敏后退两步接住投掷物,眉毛挑得老高,眼睛里却是一片笑意,“一大早就发脾气,小心长皱纹啊大小姐。” 程月有从床上坐起来,拨弄着头发,盖住眼睛和半边脸,“对啊,我满脸长皱纹,看起来八十岁,你能叫我奶奶了。” 从床上爬下来洗漱,叶自敏还一路跟在她后面。 她把着门,“怎么了,二公子这么不放心,是要进来监督我?” 叶自敏发觉到自己失礼,皱了皱鼻子,但还是扒拉着门,“你下次要哭,也敷完眼睛再睡。肿成这样,别人以为我对你家暴。” “不劳您费心,我心里有数。”程月有从他手里拽过毛巾,看到她凌乱的影子映在那双明亮的双瞳里,低下了头,“没事了吧?麻烦让开。” 叶自敏的注意力却被她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吸引过去,但他刚一抬手,程月有就缩着肩膀往后退一步,她戒备心又起来了,“你做什么?” 叶自敏往她头上的方向指了指,“头发。” 程月有摸摸索索了二十多分钟,出来的时候客厅里有老金和叶自敏在。老金妻子在镇上工作,方经理宿醉未消,吃完饭后,又躺回床上。 叶自敏不像昨天晚上那样爱好装残疾人,一个人完成洗漱,吃起饭来也没有了障碍。看到她出来,还殷勤地拍了拍身边的空闲处。 程月有没有应他,坐在另一条凳子上。她没什么胃口,喝了小半碗粥就饱。 叶自敏期间看她好几次,每次被程月有发现就移开眼睛,颇有些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贴的膏片换了没?” 程月有点点叶自敏的右手,后者摇头,哀哀怨怨,“又没人给我换。” 没办法,毕竟是她的错,当然还是她来处理。 伤口处凝了血,有些发暗,不过正是痊愈的征兆。 程月有边揭膏药片边往他手心吹气,惹得叶自敏一阵阵发笑。 “别笑了。” 她怕他这么抖下去,伤口要被她拽裂开了,严肃地盯着他。 叶自敏被她的眼神恐吓到了,点了点头,“有点痒……我不笑。” 换好膏药片之后,又盯着叶自敏吃药。老金收拾好要出门工作,得知他今天在福金山旁边出工,程月有请求他带自已一起过去。 “怎么又要去那儿?你埋宝藏了啊?”叶自敏不解,却也要积极地举手报名。 “又不是什么郊游活动,你瞎掺和什么?而且山上风大,你昨天还感冒发烧呢,实在闲着无聊就再去输液。” 风吹两下都要发烧的娇少爷,万一再病起来,又要说她图谋不轨谋财害命。 但是叶自敏哪有那么好打发,她分析了半天形势也没用,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出了门。老金将他们送到山路道上,自己去了施工地,她和叶自敏徒步往上走。 叶自敏哼哼唧唧半天,对自己的疑问问不出头绪,干脆落后在她后面,揪住她的衣袖,让她带着自己走。 “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程月有回头凶他。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过来?天天看是能看出花?”他借着自己的重量,将她拖住,一副得不到回答就僵持在这里的架势。 “是,是看花。”程月有拽着他的手腕往前走,“你好好走路,上去了我跟你说。” 去的还是昨天那个开阔小平台。即使是在晴天里,不到正午这里还是照不到光,依然阴阴的一片,好在风息了,不会太冷。 “那儿,我在那儿种了花。”程月有指着树下一片光秃秃的地面说。 叶自敏没反应过来,“种……花?”他看她的眼神满是不信任,怀疑这是她随口说来打发他的,“什么花?” “太阳花啊。说是二十天就能发芽,可是已经二十四天了,还是没长出来。”程月有说着,蹲下去去观察那块地,脸上写满失望。 叶自敏也移过去蹲在她旁边,看她眉头紧锁的认真样,没忍住笑出来,“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啊?跑来荒山野岭种什么花,是要看破红尘归隐山林了?” “嗯。”程月有坦然应了一声,转了个方向,朝着山下看去。 她屈膝坐下来,和昨天一样的背影,孤寂落寞,让人担心她会从这里坠下去。 叶自敏的恐高恐的不是单纯的高度,而正是这种没有安全防护的高处,他以前经常梦到自己从天台边缘往下看,然后失去平衡突然掉下去。即使现在和边缘还隔着两米多的距离,他还是心生惶恐,要和程月有挨着肩才稍有安全感。 “那不行,你六根未净,尘缘未了。 ” 程月有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将手指向山下的缩影,“从这里看,福金湾真的好像我妈妈的家乡。” “和这里很像吗?那还挺漂亮的,有机会我们可以回去看看。”叶自敏对这种乡村景象没什么观赏的兴致,不过是顺着程月有说的。 “看不了了。那里早拆掉了,我都没有去过。” “哦,所以你找了个相似的地方,在这里,回忆……?”他知道程月有母亲去世很多年了,想了想,选了个不怎么冒犯的讲法。 程月有不置可否。 在有关母亲的记忆里,她还能记起来的部分里,最美好的,就是母亲曾经给她描述自己在童年故乡的故事。所以偶然间来到福金湾,她觉得是冥冥之中有注定,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一个避风港。 不过也没剩多少时间让她在这里缅怀,福金湾要建新的度假酒店,小村庄之后都是要拆掉的,以后如果再从这里往下看过去,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叶自敏听她提及这种私密的事,能感觉到她多少是有些遗憾的,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说。我给你保密,也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真是谢谢你啊,不过你能不能说话算话,做个正人君子,别动总手动脚的?” 程月有看他一眼,希望他能够自觉一点,没想到叶自敏装蒜的能力一流,立马又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有点眼花,还觉得头晕。” 说着就将脑袋靠在程月有肩膀上。 程月有想他有八分是装出来的,但还是有余下两分的担忧。 “我就让你不要跟过来,该不会又发烧了吧?”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体温,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又拍了他搭住自己的手,“没什么事就别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啊,没长骨头似的,整天往别人身上蹭,属挂鼠的啊?” “挂鼠是什么?” “不知道,现编的,就觉得很像你。” 叶自敏笑起来,换了个搂着她胳膊的姿势,一边往她身边蹭蹭,一边还要嫌她太廋,骨头铬人。 程月有虽然嘴上嫌弃着,却也没挣脱。 昨晚她没能控制情绪太过失态,叶自敏一直耐心安慰她,现在权当还他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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