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的告别

刚才那声巨响来自副镇长家。　　一柱香时间到了。　　副镇长姓贾。一般来说，姓贾的老百姓为了防止别人玩笑，取名时会避开那些褒义的词，而选一个中性的词。虽然知道是玩笑，没什么实质影响，但名字要叫一辈子，一辈子被取笑也受不了。贾副镇长的爹娘不怕这个，给他去了个褒义到极致的名字，叫贾正义。据说小时候他也很苦恼，好在当官后各种歪门邪道、作恶多端，再也不受这姓名的冤枉。　　这个镇名叫桃源镇，有世外桃源之寄托。不知道是哪一辈的老祖宗给取的。听老人们说，这里也确实时代太平，花红柳绿，人善畜闲。直到贾正义到此。他借着发展之名，大兴土木，狂贪巨敛，老百姓苦不堪言。前段时间上级派人来检查，发现这里的情况极其恶劣，与桃源镇这名字严重不符。把镇长甄善仁叫去问话。甄善仁为人清正，一心想为老百姓办点事，无奈太过耿直，不懂得搞关系，名为镇长，实则受副镇长压制。一直以来隐忍、敢怒不敢言的甄善仁，借着上级问话这个机会，把贾正义这几年的恶行一五一十道了出来。上级当即把贾正义传来，就桃源镇名与实严重冲突的问题展开了严肃讯问，经过几天的讯问，最终决定把桃源镇改名为龙虎镇。　　一柱香之前，竹小新点燃一柱香。他已决定离开，临走前想为百姓除一害。他把□□的引线系在香的末端，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相比一个小时、一刻钟，仍然觉得用一柱香来审判一个人的命运最威严。他还想过，如果自己是一个女子，就用一个钟的时间来审判他。那个时候的男人最软弱空虚，一切审判对他来说都是内心不能承受之重，都相当于灭顶之灾，更何况给他的审判真是灭顶之灾。　　爆炸过后，贾正义家后面开始喧闹起来，聚集了很多人。无需有人刻意报案，县里的局子离这里不远，爆炸声能直接传到那儿。不一会儿功夫，来了好几辆车。出警速度前所未有。毕竟这次受害者不是老百姓，还是不能太过拖拉的。听到警报声，贾正义才裹着被子从家里跑出来。看见他还活着，围观的老百姓发出一声节奏一致的叹息。这小子很狡猾，提前不敢出来，怕老百姓借着这次爆炸的机会把他给埋了。贾正义一边向局子的人咆哮，要求严惩罪犯，一边小心观察百姓，防止他们围过来。百姓们都没动，坚持守在他房后，他们围成一个圈，中间有他们保护的现场。局子里的人过去一看，人群中间有大量的金砖和金条。这是爆炸后从贾正义房子的墙壁里掉出来的，大多数仍裹在尚未崩碎的水泥里，墙倒后将它们埋住，但光看裸露在外的数量也足以断定贾正义贪腐。这么多老百姓看着，人赃俱获，局子里的人把贾正义和金砖金条全部带上了车。　　竹小新本来想亲手结果了他，现在也好，把他交给国家来审判。其实自己的行为也已构成犯罪，内心不安，唯希望这个结局能让他将功折罪。无论如何都该走了，这里已没有丝毫留恋。厌倦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一直有个愿望，希望能回到过去。那时候天空很蓝，人们比善不比钱。但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回不到过去，那就去远方。去那些发展落后的地方，那里的世界相当于几十年前的这里。　　贾正义在镇子的边上派了多名守卫把手，对镇里说这是为了防止坏人入侵。老百姓心里都明白，这其实是为了防止百姓出去上访和记者进来采访。守卫密度大、距离近，相邻守卫之间能看到彼此岗位上的状况。也就是说，就算某个守卫临时不在岗，两边的守卫也能及时代替他处理状况。再往深了分析就是说，守卫完全可以撤掉一半。但贾正义为防万一，不惜花重金将守卫布置到合适程度的两倍。这些守卫是全镇工资最高的人。可以想象，贾正义要掩盖的事情有多肮脏，涉及钱财有多巨大。　　守卫的职责很简单，如果有可疑外人进镇或可以的镇里人出镇，可以直接拦下，手段不限。这里的可疑的评判标准是“他们认为可疑”。基本上都免不了一顿暴打。贾正义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还给他们配备了各种武器。这些守卫全是镇上的混混、无赖，否则无法胜任这项工作。无论老少妇孺下手毫不留情，思想上也没有半点犹豫，就好像发自内心的切实的仇恨。百姓们对他们恨之入骨，胆小的在家祈祷他们遭报应，胆大的告诉别人自己在家祈祷了他们遭报应。就连那些十恶不赦的盗墓者，也放弃墓里是否有钱的首要标准，而优先挖他们家祖坟。　　据说也有人试图挖贾正义家祖坟，不一定是盗墓者。目标定在他爷爷的坟，再往下辈分不够祖，丢不大他的人，再往上感情不够深，伤不了他的心。找了很久都没找着，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他爹的坟，结果又找了很久，还是没找着。许多人都不解，后来才听镇里一个很神的老人说，他家在他太爷爷时就绝后了。　　基本来说，想从这些守卫处通过根本不可能。竹小新经过多日探查，终于找到一处薄弱环节。镇子的最东边是一片乱坟岗，没有守卫愿意在那儿站岗。老话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些人亏心事做太多了，都怕鬼叫门，更何况给鬼送上门。但是话说回来，这种地方，即使是光明磊落的人也不愿意来，相对来说守卫不必太紧。但是话再说回去，该守还是得守，于是他们在那里安排了一条狼狗。这条狗体型巨大，训练有素，除了不像那些人那么缺德，完全能胜任守卫工作。　　竹小新瞄准了这个岗位，并有针对性地做了一些工作。经过观察，岗位上那条狼狗是公的。他养了一条母狼狗，并稍加训练，然后把这条狗撒出去，每天去跟那条狗培养感情。狼狗是狗类中比较体面的一种，它们绝对不好意思在岗位上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一定会找一个僻静的别人和别的狗看不见的地方。那时竹小新就可以趁机溜过去。一旦它们没羞没臊，工作生活两不误，在岗位上谈恋爱，竹小新被拦住的时候，母狗也能帮着说几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