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午觉困顿,拾酒入睡了,好不容易再次回到刘府,却见府中人都行色匆匆,慌忙不已。她急忙跑向婉君的屋子里,见一个中年稍胖的男子一边捻着佛珠,一边低头踱步,许是医者的嗅觉敏感,她闻见了一丝血腥味。接着,门开了,有丫鬟端着盘子出来,拾酒过去看,平白出来一个陌生人,丫鬟“啊”的一声,吓得打洒了水,拾酒一个眼疾往右边险险避开来。    那中年男子闻声看来,见到拾酒,怒道:你是谁?    “我……”拾酒不知道怎么说明自己的身份,门开了,高大哭着跑出来,中年男子没顾得上拾酒,便又看过去:“小姐怎么样了?”    高大吸了吸鼻子说:“老爷,小姐她……小姐她……她小产了,都是血!”又哭了两嗓子,接着道:“大夫说……,大夫……”    “大夫说什么?”中年男子痛心道。    “大夫说,小姐日后……怕是难以再怀身孕了……”    中年男子的佛珠手串掉到地上,洒落一地。    浑浊的双眼也落下清泪,“我可怜的婉君啊,我可怜的女儿啊……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匆匆走到房门,后脚还未跨过门槛,又退出来,倚在门柱哭了一阵才进去。    到这儿,拾酒听明白了,婉君小产,并且日后难有身孕。可是,她带来的药还在身上呢,前天夜里她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    高大看到拾酒,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地说:“你还来做什么!小姐都已经……”    拾酒内心也十分抱歉,只好低头说:“高大,对不住,我……我昨天想来的,但是我也是身不由己,今天我带了药来,没曾想……对不住……”    高大用手抹了一把眼泪,鼓着红红的眼睛看向拾酒,“说来,也怨不得你,都是那个杀千刀的朱良义!畜生!我要去找他算账,我要剁了他!”说着,气哄哄地就要往外走,拾酒连忙拦住了人,忙劝道:“高高大啊……这你小姐还躺着呢,这会儿你走开了,谁照顾她呀?那些下人哪里够你心细?”    高大一听,用力拍了一下脑子,掌力还刮到拾酒,往回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对啊,我得照顾小姐,把小姐照顾好了再找那个畜生!    “嘶……”拾酒揉揉刚刚被刮到的地方,这叫什么事儿啊!    拾酒也跟着走进去,高大给中年男子,也就是刘老爹解释说,这姑娘是婉君外出认识的朋友,刘老爹见拾酒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也没多问了。    婉君依旧在昏睡中,脸色唇色苍白,像白纸似的,刘老爹不说话,默默看着女儿,眼泪干了粘在脸上,房里没有人说话,似乎只有那端出去的血水在叫嚣着婉君经受的苦痛。    刘老爹出去后,高大低啜着将事情讲了个七八分。    昨日,婉君和高大二人在府中等拾酒,等到夜里都没有动静,内心惴惴不能安,商量着要在被发现之前把胎儿流掉,又不敢将大夫请至家中,到半夜决定第二日便去医馆找大夫开药罢了。    于是吃过早饭,主仆二人便借故外出置办首饰衣裳出了门,盘算着绕过大半个扬州,到离得远的城南的医馆去。大街上,竟碰见了朱良义,带着两个随从,有些急匆匆地赶路。老天爷可惯是会捉弄人的,盼了一个多月的人,就这么见着了,但朱良义未注意到婉君,而婉君内心的委屈不打一处来,决计要跟上那人,好找他质问上几句。    婉君和高大跟着朱良义,一路到了湖边,见着他进了一艘游船。船舱足有两层高,从外面看去,木雕栩栩如生,还并有彩带和绣花,倚在碧绿悠然的柳树旁。小厮捧着装满糕点珍馐的托盘,歌女抱着琵琶玉箫,进进出出,船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高大看了看自家小姐,婉君用力咬着下唇,好似要咬出血来,眼睛里满是委屈和鲜红。    “小姐……”    婉君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望着彩船,过了许久才说:“高大,虽听你说他正在求娶白鹿山庄的小姐,但心中总是千般万般不相信”眼泪随着话语一同滚落“可…可当真真看在眼里的时候,像是刀子在扎我的心呀!我倒要问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说罢,婉君便往游船走去。    小厮不识婉君和高大,便拦住她们不让进去,架不住高大的推搡,婉君便冲了进去。    船内装饰精致,香气萦绕,阳光之下,在湖边摇曳,说不清道不尽的滋味。    “白小姐,听闻你最喜世间好酒,在下近日差人遍寻天下,终于找到半壶琼玉浆,若能献上让小姐抿上几口,便不枉费这大好时日和在下的一份小心意了。”    这熟悉的声音和动听的话语,深深刺痛了婉君的心,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泪花,循着声音跑上二楼,这等决绝倒也吓坏了高大,急忙撇下还在推搡的小厮,护着小姐跑去。    “琼玉浆我可听过,出自京城明楼,一年也不过两壶,一壶是供给大内,想不到能让朱公子寻得半壶啊!”    “哎呀可不是嘛,白姐姐,这朱公子对你可真上心呀!”    “白小姐若喝不完,不知道我们能否一饱口福呢!”    “你当你是谁呢,这是朱公子千辛万苦寻给白小姐的,哪轮得到你喝?”    男男女女,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婉君冲上二楼时,那朱良义正弯着腰,捧着一杯酒,要献给座中一年轻女子,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有些慌神。    婉拒也不说话,咬着唇看着他,双眼通红,更有泪珠夺眶而出。    见到婉君,朱良义惊慌失措,心想决不能让这女人坏事。    “咳咳!”朱良义站直了身子,喊道:“徐远呢?徐远!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即刻,一位青年跑了上来,见到婉君和高大也有些慌,立在了原地。    “徐远你怎么守的门,这什么不认识的人都放进来,冲撞了诸位贵客有你好看!”挥了挥手,“快把人赶出去!”    名唤徐远的男人,看着婉君,脚下却迈不开步。    “这是比谁的嗓门儿大吗?你前段日子,见天地让这谁……就这人给我们小姐送信送花儿的!这会说不认识了?你这有爹生没娘教——”高大指了指旁边的徐远,还想继续骂,却被婉君止住。    朱良义脸上已经挂不住,心虚地往身后望去,几位少爷小姐窃窃私语,都好似等着看什么笑话一样,而朱良义口中的白小姐却没有抬头,手指捏着酒杯轻轻转动,放在鼻尖轻嗅。    “你们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讲的是你们小姐跟谁的风流韵事!徐远把她们赶出去!快点!”    “啪!”,婉君走过去,好像用尽毕生力气打了他一巴掌。“朱郎你好狠的心啊!我怀了身孕,日日等你上门提亲,而你却……而你却……”    “什么?!怀孕?!”朱良义有些吃惊,而后又阴险地笑了笑,“这位姑娘,脏水可不能随意泼呀?素不相识,不知道你怀了何人的杂种,却在此污蔑于我,你这是觊觎我朱家财产?尚未成亲,便有孕,你如此放浪形骸之人,传出去,你这姑娘家的名声可彻底没了!”    婉君紧瞪双眼,“杂种?这是你的骨肉!你说我放浪?我这便与你同归于尽!”说着,拔了发间的银钗,要往朱良义身上刺去。    朱良义往身边一躲,大喊着“疯了疯了,徐远赶紧把她给我赶出去!”    徐远还未动手,高大却一把推开徐远,“滚开,凭你也敢碰我们家小姐!”    婉君依旧挥着银钗,要追着朱良义过去,“疯婆娘!给我住手,否则让你好看!”推搡之中,朱良义一个用力,将婉君推下了楼梯。    “小姐!”高大放开徐远,往楼梯跑去。    “徐远!把她们这两个疯子给我扔出去!”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小姐!”婉君这一摔,便失去了意识。    ……    后来,回到家中,高大发现婉君身下全是血,瞒不过刘老爹,便讲明缘由请了大夫来。    听完,拾酒这心像被揪着一样,若自己昨日能来,这一剂药下去,胎儿流掉,倒也不至于让婉君日后难以怀孕。那朱良义……可还真是白叫了这名字!    恍神间,前院传来一阵骚动和慌乱,高大截了一个小厮问话,小厮结结巴巴地告诉她,朱老爷,朱良义他老爹,带着一种家丁仆从,杀气腾腾地到府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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