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拾酒救了余大娘夫妇二人,想必凶手那边已经知道她脱险回来,会更加小心行事,如此再找他们的踪迹有些难,唯有主动现身。但是,去哪里是个讲究,去张凌的府上应是不行,想来想去,唯有去城郊荒庙。    “若我们去了荒庙,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伤害了崔姑娘的骨肉?”延芳有些担心。    拾酒咬了咬唇,想了想道:“应该不会,这么个小孩,他们留着,应是想着牵制何公子。何公子现下协助审理卖官案,他们不会这么快下手。但是,预防万一,我们还是得多点人在旁埋伏,如若有任何不妥,先要护住他。”    白非也吩咐:“延芳,你随我们去,再安排几个暗卫。”    “是,公子。”延芳说完,便出去安排了。    白非也则从身后的柜子里翻出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到拾酒面前来。    拾酒一眼便认出,那是婉君奔赴西南之时,延芳说山庄所赠之物。    “拾酒姑娘,此次再令你身陷险境,慕秋内心惴惴不能安,此物相赠姑娘,望姑娘一定要收下。”    拾酒双手接过这木盒,一手托着,一手轻轻打开了。    是一支玉簪。    雕有一支白鹿,浑身通透圆润,哪怕拾酒没戴过、也没见过这么好的首饰,也知道这成色极为难得。    “白公子,这礼物太……太贵重了,师父曾教导,无功不受禄。”    “拾酒姑娘侠骨柔肠,去岁相救婉君,今年又相助子鉴与崔姑娘,还请姑娘收下。”他凭着对空间的感知,伸手往前摸了一下盒子,拿起玉簪,轻轻转动,说道:“况且,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玉簪,姑娘请看,转动鹿角,可抽取出一把很细的小匕首,此乃精钢,坚韧无比,削发如泥。相赠姑娘,惟愿它能护姑娘周全。”    拾酒看着一脸诚恳的白非也,内心好像有一只小猫在挠她,她伸出手接过玉簪,不经意间触碰到公子的手指,又像做贼一样连忙抽回手。    嗯,还是温凉,如这玉,如这人。    ——    拾酒带着这二人,还有藏在暗处的暗卫,摸到了城郊的荒庙外。    此时,晌午未到,秋天的天空很蓝,风吹过,卷起满地金黄的落叶。    白非也虽然看不见,听力却极佳,已经探得里边有五人,都懂武功,其中一人气息十分突出,不是泛泛之辈。    拾酒也察觉到,这回比昨夜的人多了些,也不禁有点担心,害怕一会儿会伤到小孩儿。    就在此时,传来了婴儿啼哭和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拾酒有些忍不住了,明知白非也看不见,她还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就能心安些。    她的发上,别了那支玉簪,她伸手摸了摸那温润的玉,忽地有人握了握她垂在身旁的右手。    是白非也,他朝拾酒点了点头,似乎在对她说小心。    拾酒低声说:“一会儿,一定要先救崔姑娘的孩子。”    拾酒轻功好,于是先偷偷地接近荒庙,藏匿于屋顶之上,但白日之下,极容易被发现,她只是想探清里边的状况。    这荒庙许是多年前香火旺盛之处,是个挺大的院落,有破败的院墙,里边有个不小的主殿,搭着些落满了灰的幡布,地上十分凌乱,一边的桌案上有一个男人抱着小孩骂骂咧咧。    而墙角旁也坐着两个男人,还有一个抱剑站在另一头,警醒地看着四周。    奇怪,刚刚分明探得五名成年男子的气息,为何只见四名,还有一个呢?    拾酒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她缓缓转过身去。    是那夜的刀客。    他依旧带着笠帽,双眼平静但又凶狠地盯着拾酒,握着刀的手已经青筋显露。    “从来没有人,在我手上逃脱。”他不带情绪地说,“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说罢,便提刀向拾酒砍来。    拾酒一个侧身,躲过这一刀,可这刀又再横向划来,拾酒只好单手一撑瓦片借力,旋身躲过。    在屋檐上躲了几个招式。    这刀客,刀法极其熟练,与昨夜里交手的两个喽啰,完全不一样。    拾酒知晓不能强斗,便用轻功飞至院墙之上。    刀客轻功也很好,片刻不差,也举刀跟上。    此时,这打斗声音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白非也、延芳闻声过来,刀客见此情形,稍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清明,他知道,这些人都得死。    其余四名男子也提了武器冲出来,其中一个抱着孩子。    白非也过来帮拾酒,刀客见是白非也,知道这是个瞎子,倒有些轻敌。    “今生能与白鹿山庄的公子交手,妙也妙也,许某无憾。”说罢便提到砍来,没见过白非也动手,拾酒有些担心,便未撤出来。但见这刀客凌厉的刀锋,都被白非也轻柔的折扇所化开,便知他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便放心往延芳身边去帮忙。    这三人的武功虽不高超,但刀刀都是要命的招式,应都是亡命之徒,越打越红了眼的那类人。    此时抱着孩子的那个男子,却突然诡异地笑了笑,一手举起那孩子,因为环境态势紧张,这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想过去制止,刚要抽/身,便被其中一人看到破绽,狠狠踢了一脚拾酒的心口,拾酒挨了这实在的一脚,感到一阵火辣的钝痛。她来不及思考,见那男人要把孩子抛落,便要飞身过去接住,此时那男子另一手便举着刀等拾酒扑过来。    “拾酒!”延芳大声喊道。    此时,四名暗卫全都现身,一名止住了刀,拾酒稳稳地接住了孩子。    一名过去帮延芳,还有两名护住了白非也。    那刀客明显已不太能支撑,这白鹿山庄有两下子,连个瞎子都功夫了得。    “白鹿山庄也擅长以多胜少吗?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吧?”    白非也却依旧一笑:“以正义胜邪术,不在乎这些虚名。”    那两名暗卫的武功十分高,那刀客已然支撑不住,正准备咬破口中的毒/药,却未料想被人封了穴,牙口动弹不得。    白非也吩咐暗卫:“别让他死了。”    “是!公子。”    白非也赶紧过去看拾酒那边,暗卫跟延芳也把这四人都制服。    “公子。”延芳说:“都服毒自尽了。”    白非也点了点头,便要寻拾酒的气息。    听到她就在旁边,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还没开口,便听见延芳大叫一声“拾酒!”。    ——    白非也听着拾酒的脉象。    很奇怪,她的脉象不一样,但又难说清哪里不一样。    他一早便知道,这个姑娘不一样,她说的青山派,闻所未闻。她甚至很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见她都是在预料之外,每次不见她,也是意料之外。可她又有着一副侠骨心肠,路见不平总是拔刀相助。    但奇怪之余,他现今更担心拾酒的身体,她的脉象越来越弱。他突地握住了拾酒的手,似乎很害怕她就此消失。    拾酒的头很痛,她觉着心口也很痛,还有,手腕也痛。    她痛哭的吟出声来,白非也连忙放开了手。    拾酒的眼皮动了动,她想醒来,但醒不来,她需要很用力很用力地醒来。    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大口喘气,一眼便看见了守在床边的白非也。    白非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轻声问:“你, 终于醒了?”    “咳咳。”拾酒觉着心口很痛,有些讲不出话。    此时延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见到拾酒醒来,心中石头也落了地,“拾酒,你可终于醒了。    “延、芳,白、白……”她艰难地吐字,每讲一字,都扯着心肺,很疼,疼得直流眼泪。    “先别说话,你受伤了。”白非也说着,便向前探着身子,把枕头堆在床头,让拾酒好生靠着。    “可不是,在荒庙里,你生生地受了一脚,刚好在你心脉上。你后来吐了一口血,满身都是血,便晕过去了。”延芳解释道。    拾酒低头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果然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一身雪白的衣裳,上面还有些好看的花纹。    “延芳给你换了衣裳,你也昏迷了好一阵子。”白非也渐渐感受到拾酒的气息恢复平稳,终于放下心来。    “孩子呢?”拾酒问。    “孩子我们也带回来了,吩咐了人好生照料,不必担心。”    “嘶——”拾酒想探头去看窗外,心口却火烧般的疼。    “你好生躺着,别动了。”白非也似是有些生气了,口吻有些严肃,“现已快过了申时,延芳,你来喂她吃点东西,然后再用药。”    说完,这兰芝玉树般的身影便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生的哪门子气?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拾酒心口更疼了。    延芳吹了吹碗中的粥,挑了一汤匙喂拾酒。    “这是公子吩咐厨房做的,用鸡汤熬的呢,拾酒你慢点吃,吃多一些,伤才好得快。”    拾酒砸吧砸吧嘴巴,还真的挺美味的。    不过方才白非也是怎么了?    “哎,延芳,你家公子怎么了?”拾酒用唇语问。    延芳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呢,许是烦心事多呢吧。那名刀客我们带回来了,此人的鞋底其实是有个菱形纹,只是右脚的菱形纹下半边磨损掉了,因此我们之前看到的是一枚三角纹。这人原本想服毒自尽,但公子阻止了,现在押在后头呢,我们还在他身上搜出了细针,果然是沾了迷药的。只是,我们没敢上交官府,赵乾洐问题不大,就怕他身边还有江东这样的人。”    拾酒继续用唇语问:“那张凌?”    延芳一边喂拾酒,一边说:“还等着明远回话呢,你别太担心了,可先把伤养好了才是,方才可把公子和我吓坏了。”    ——    白非也回到房中,叹了一口气,方才情绪有些激动,自己难以控制,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少有的。拾酒晕倒后,他探得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内心却越来越慌,生怕她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还有方才她不听话,拉扯到伤处,自己却又恼怒上心头。    黑暗与他相伴这么多年,早已把自己的心练得如同泰山一样,波澜不惊,现如今怎地就被人吹皱了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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