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律

Chapter67.白律　　　　白律说完那简单的自我介绍，就又转回到电脑屏幕前继续敲击着键盘。荆瑜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打扰他，就一个人杵在门口不知所措。　　“你随便坐。”白律抽空回头对她说，“我这里忙完再和你说。”　　荆瑜嘴角抽了抽，这么空的地方，还真是可以随便坐。她看这一览无遗的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走到窗边，眺望着窗外的风景。结果就连窗外的景色也让她有些失望，不知是云也呈灰色而融入了天空这块布景，还是天的灰已容不下那纯白的云，灰色的苍穹、荒芜的草地以及千篇一律的空建筑组成了荆瑜眼瞳里呈现的画面。全部都是冷色调组成的，如果不是可以把手伸出去，她一定以为这是一幅静态的画。　　“待在这里，心情可以很平静，做什么都很顺利。”白律走到荆瑜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白色马克杯，递给了她。　　荆瑜这才发现他站起来就比她高一个头，衣服裤子也显得宽松多了，不清楚是买的号码过大还是骨架太小。　　“你多大了？”荆瑜问。　　“刚满16。”白律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啊，比我小呢。你父母呢？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生活？都不上学吗？当黑客都是，要做些什么？”　　“喂喂，你问题太多了吧。”白律用手指搔了搔了头发，笑着说，“被父母嫌弃就走了，认识叶警官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不去学校的，都是用叶警官买来的书自学。至于黑客要做些什么，你自己理解。”　　虽然抱怨问题多，但他一一解答了。荆瑜看着白律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老实地闭嘴。　　“不用拘束自己，我不是一个很注重规矩的人。”白律坐回位置上，仅仅是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叶警官说了，如果是你的话，可以放心地相处。”　　“为什么？”　　“不知道，他就那么说。”　　“那你就相信了？”　　“嗯。”　　“看起来你很信任他。”　　“嗯，他就像我父亲一样，不对，比我父亲还好。”　　荆瑜看到他的眼睛明显多了样东西，大概，是叫做温柔的情感。看他这样平静，荆瑜猜到他一定还不知道叶尘新的事情，因为是警局内部出现了问题，会不会公开这起案件还是个问题。　　“最近，有和叶警官联系吗？”　　“没有，他很忙，偶尔才会来找我。”　　“你这么聪明，不怕他是想要利用你才接近你吗？”　　“不会。”听到荆瑜的话，白律似乎有些不愉快，“除了你的事情，他没有拜托我帮他做任何事情。”　　“抱歉。”　　“没关系。警察帮助黑客，任谁都会想歪。虽然我不外出，但也知道很多黑白不分的事情。只有叶警官，和他们不一样。”　　没想到评价还这么高，荆瑜决定不再提叶尘新。虽然很奇怪叶尘新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帮助荆瑜，甚至首次拜托了白律，但看样子从白律这里并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黑客，除了是我的生存技能之外，最开始这是我的兴趣。如果说他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就是包庇我这个罪犯。”白律最后补充了一句。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放在桌上，示意荆瑜拿去看。第一页就开门见山地告知荆瑜这是一份关于秦柯、程澄和一个叫白鲤的人的资料。出于好奇，荆瑜最先看了白鲤的资料，照片上的人，即使想忘，也忘不掉了。是那个给荆瑜注射异丙酚，自己嗑药还教唆秦柯吸毒的变态男。　　“啊，那条臭鱼在法律上是我哥，听叶警官说给你带来不少麻烦，我一定会找到他，至于要怎么处置，请随意。”　　“臭鱼？”荆瑜又看了一眼，才发现白鲤和白律一样的姓。　　“他和我一样，都是被爸妈抛弃，所以才那样自暴自弃。一开始，他不是那样。成绩又好，对人也温柔，只是，被发现是同性恋之后就被整个世界背叛了。”　　“你爸妈，也挺不容易啊，两个儿子都离开了……”荆瑜说。　　“但是，他们宁愿没有我们两个，也不想招揽那些异样目光和各种麻烦。”白律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父母失望和崩溃的表情，“所以我们离开，对彼此都好。”　　“不说这个了。”荆瑜放下资料，“你给我看这些，和找他们有什么关联吗？”　　“要找到人，最开始先了解他们的个人资料并不是什么坏事。里面包括性格、能力、关系网的解析，就不难推断出一些他们的想法。接下来可能会做什么，会到哪里去，会找什么人……有了这些数据，就耗不了多少时间。”　　“啊，是这样没错。然后呢？找我来就为了说你要怎么做？”　　“不是我要怎么做。”白律看向荆瑜，斩钉截铁地说，“而是你要怎么做。”　　“什么？”　　“我才没那么闲，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操心。你自己想想再告诉我，更何况前面那两个人，你应该比我了解他们才对。”　　“那，就算找到他们的位置又如何，如果是要跑到国外去找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这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了。”　　荆瑜顿时石化，敢情他把所有的事都分得清清楚楚，不是他要思考的就不会多浪费一个脑细胞在上面。　　“白鲤是不可能回国了。但第一个女人，很有可能噢。我看了她的资料，相当自负的一个人啊。”　　荆瑜翻了翻程澄的资料，都可以写成一份很漂亮的简历了，而且连照片都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清纯，完全没有夜店女王的影子。所以白律是怎么看出她很自负这一点，荆瑜怎么也想不通。拿了资料，她也没有多待，被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白律的房间。　　　　闵行坐在办公室里，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听了闵孝言告诉他的那些事，他竟也开始怀疑这些年来同床共枕的那个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左悠晴再任性，也没有杀人的胆子吧。闵行一直以为陈歆蕙是病逝，也因为自己疏忽大意还自责了一段时间，没想过还有其他不合逻辑的地方。　　这时候手机指示灯忽然一闪一闪，闵行才注意到有未接电话。点开来看，他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拨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对方接了起来。　　“噢，小晴，是我……”闵行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里。　　　　洛翊翻着书，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想伸手拿杯水，胳膊又伸展不开。好不容易够到水杯了，不料没有拿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以加速度为g的速度向下落。　　没有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半天都没有动静，他就忍不住将身子向外探，结果被床底下的人给吓到……　　“孝言！”洛翊惊呼道。　　“哟，早上好。”闵孝言把帽檐向上推了推，和洛翊对视。　　“‘早上好’什么啊，这都要中午了。还有，你怎么会在我床底下？”洛翊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孝言把刚才洛翊没拿稳的杯子又重新放回到桌上，她爬出来拍了拍膝盖的灰，把帽子摘下抖了抖。做完这些，她才好好坐在椅子上：“你看书太入神，我偷偷进来你都没发觉。”　　噢，不，其实他刚才发呆了，并不是看书入神……洛翊用指腹搔了搔脸颊，把脸别向窗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　　“有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孝言看太阳都已经升得那么高，确实到了午饭点。　　“你随便买点吧。”洛翊说，“不过，我觉得我的手可能没办法——”　　孝言看了他的手有些行动不方便，也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懂了。我给你带白粥，会记得拿根吸管的。放心。”　　看着孝言面无表情但脚步欢快地离开了他的病房，洛翊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　　放心什么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洛翊还以为可以让孝言喂他吃饭，结果还是失算了……不过，无所谓了。　　他向后靠着枕头，闭上眼睛享受着攀爬上他床铺的暖暖的阳光。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休息了……好久没有那样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荆瑜回家的时候，看到傅文卿就等在她家楼下，徘徊不定。　　“怎么不上去坐？”荆瑜走上前，微笑着问他。　　“我怕你哥。”傅文卿摸了摸她的头，“你呢，去哪里了，怎么没有接我电话？”　　荆瑜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挪开，淡然地说：“去图书馆借书。你也知道图书馆忌讳太吵，我手机关了静音。”　　“啊，是要为开学做准备吗？”　　“嗯。”　　“荆瑜。”　　“嗯？”　　“我有和你说过，我喜欢你吗？”　　荆瑜脸颊泛起红晕，她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傅文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傅文卿笑着抱着她，两个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只听傅文卿的声音响起。　　“我就这样留在你身边，不会造成你的负担吧？”　　“不会。”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都是强作欢颜，不想让我担心。或许没办法再看到你以前的笑容，但我想留在你身边努力，帮你找回以前的自己。”　　荆瑜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当然，傅文卿并不能看到她纠结的样子。深呼吸之后，荆瑜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谢谢”。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荆瑜就目送傅文卿离开。　　走进房间，荆瑜把包里的资料拿出来放在桌上，她知道，这才是她现在想做的事情。所以，对不起啊，文卿。不管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但现在她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我才是我，无论是一年前、一周前、一天前，甚至是一分钟前，我都回不去了。　　傅文卿站在站台上等着电车，手机屏幕一亮、一暗，如此循环，都取决于他覆在按键上的手指。他解锁之后，看着荆瑜的呲着牙笑的表情，自己的脸色却渐渐黯淡沉冷。无论荆瑜变成什么样，她在撒谎的时候也还是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因她本身排斥别人撒谎而致使自己形成了这样的小习惯。她不是去图书馆，那是去了哪里呢。为什么要骗他……　　荆瑜，你到底，在秘密筹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