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聂青折,他举着一把短剑,脸上有些血迹。 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破布衣,头发乱糟糟的囚犯。 “大小姐,人带出来了,我们走。”聂青折说。 吴歌点头,带着两人快步离开,刚走出几步,忽听一阵箭风呼啸,跟着一声清脆鸣声。 聂青折转身,一把握住那支鸣镝。 吴歌惊讶回身,却见出箭之人,是阿云。 她站在围栏前,身披战甲,左手执弓,右手依旧是出箭的姿势。 “有我在,你们休想截走我们的战犯!”阿云沉声道,竟字字铿锵。 聂青折皱了皱眉:“阿云,不要胡闹,战场很危险,你赶紧回去。” 阿云没有理他,将弓稍稍一偏,对准吴歌。 “若能砍下敌军主帅的头颅,在我突厥可是最大的荣耀。”她冷冷说。 吴歌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右手扶住腰间的剑。 “阿云。”聂青折沉下声音。 话语间,阿云却已张弓搭箭,箭直直朝吴歌而去。鸣声里,刹那,剑已出鞘,阿云的鸣镝被斩落在地。 吴歌握住剑的手心,已冒出汗。 虽然曾经在吴府,有武夫子教她格挡,这些日子在北境,也练习不少,可到实战之时,吴歌却不免紧张。还好阿云只是个小女孩,出箭不算快,箭风也不算猛。 “这孩子来真的了。”聂青折拦在吴歌身前,“大小姐,你带他先走,我将阿云送回去。” 阿云又搭上一支箭:“东朝堂堂伐北大军的主帅,不会是贪生怕死只知逃跑之徒吧?你要永远躲在聂公子身后等他救你吗?” 聂青折语气生出怒意,低下声音:“阿云,你还没有到上战场的年纪,这么鲁莽乱跑,只会给你突厥大将军惹麻烦。” “我父亲只说过,突厥儿女,该不惧艰险保护国土!”阿云说,“你们过了西北关,就是闯入我们的国土,现在还掳走我们的战犯,我绝不会放你们走。” “阿云!”聂青折还想说什么,吴歌的手却拍了拍他的肩。 她走到聂青折身前,对阿云说道:“我们从未想要继续攻进来,是你们,觊觎东朝河山,迟迟不肯退兵!” “你既想砍下我的头颅,就拿出你的实力。”她继续说,“只是,我是主帅,你只是将军的小女儿,若我真刀真枪与你打,天下人岂不是都要讽我欺负人?不如这样,我再让你三箭,我不还手,若你还是伤不到我,你就乖乖回去。” 聂青折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吴歌虽出身将军家,学了些皮毛,却从未实战过,而阿云却是跟着突厥大将军在战场上长大的,若真的互攻,吴歌反而吃亏。不还手只防守,反而会更有利。 可他仍旧不敢放心,轻声道:“大小姐,阿云虽只是小女孩,可也是时常跟着她父亲上猎场的。” “我不能给我爹,给伐北军丢脸。”吴歌说着,紧紧握了握剑,上前两步。 “好,那大小姐小心,想想我们这些日子的练习,就当箭是我的剑。”聂青折轻声说。 “明白。”吴歌微微点头。 阿云拉开弓,对准吴歌,鸣声划破不远处的厮杀声,直直朝吴歌而来,这一箭,意图过于明显,吴歌很轻松就猜到了它的轨迹,扬起剑,轻松砍落在地。 阿云勾起嘴角笑了笑:“下一箭,我可要认真射了。” 她从箭筒又抽出一支箭,弓却指着偏向吴歌右方的位置。 吴歌忽然听见聂青折的声音:“大小姐,用匕首,左边。” 话音刚落,那支鸣镝就呼啸而来,却在空中转了个圈,直直朝吴歌左边飞来。 好在聂青折提示之时,吴歌已握住了云石匕首,匕首扬起,在箭离自己只有一寸之时,将箭削为两截,落到地上。 箭落地之时,吴歌两只手都已紧张得出了汗。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将匕首插回刀鞘,开口沉声道:“还有最后一箭,阿云姑娘,射完这一箭,你可要说话算话。” 阿云再次搭弓,这一次,她张弓之力,使得比前几次都大。 眨眼,箭风已刺破冰冷的空气,吴歌明显感觉到,这一次,她用尽了全力,箭的力量比前几次都大,速度也更快。箭在极速飞向前之时,却左右晃动,吴歌竟无法判断箭的方向。 她忽然感觉到,这一箭,她砍不落,也退不及。 “若左右皆躲闪不及……就往下方躲。” 吴歌没有犹豫,往后仰去,长剑深深插入土里,支撑她没有倒下去,箭鸣叫着从她脸前飞了过去,深深扎入她身后的黄土里。 吴歌翻身站起来,将剑收回剑鞘。 她已出了一身冷汗。 聂青折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着的手悄然松开,一颗石子滚落到地上。。 吴歌心有余悸,若这一箭,她判断失误,现在她一定已被刺穿。 她镇定下来,说:“阿云,说好的,若三箭之后你还未伤到我,你就乖乖回去。” 阿云收起弓:“伐北主帅果然不同凡响。”她走到吴歌面前,朝她抱了个拳,随后,她又走到聂青折面前。 “聂公子,是她么?” 聂青折皱起眉看着她。 阿云忽然笑起来:“是我输了,技不如人,但聂公子上次欠我的人情,可要永远记着。” “上次的事,抱歉,往后若你有难,我定会倾力相救。”聂青折说。 阿云微微颔首:“我倒是希望,有这个机会。”她转身离开,像上次一样,有些落寞地走进突厥营的围栏。 “后会有期,聂公子。” 西北大地,北风忽来。 吴歌将两人带到早已准备好的马匹边,三人骑上马,飞快往西北关的方向奔去。 贺兰山在北境大地起伏连绵,像是一群奔腾的马。 三人行至贺兰山山中,弃马开始步行。 “聂公子,到了。”那名突厥战犯带着聂青折和吴歌到了山中一处僻远的村落。 村落房屋皆是石砌,看上去如同汉人的村落。 “那个逃犯,名叫阿隼。”战犯说道,“另一个被处决的逃犯,是阿隼的弟弟。阿隼的父母是汉人,为了躲避仇人投奔突厥。” “这些,都是阿隼告诉你的?”吴歌问。 “是啊,这些年在军中,就属他俩与我最熟。”战犯说,“阿隼和他弟弟,一直视东朝为故国,不愿偷袭吴将军,这才做了逃犯,可也只有阿隼逃了出来。” 战犯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有一次,他们兄弟俩带我来这里,说这里是他们父母投奔突厥前居住的地方,还说等战争结束,就回来与族人团聚。” “所以,阿隼可能是逃回这儿了?”吴歌问道。 “阿隼和他弟弟皆是在突厥出生,所以父母辈的仇人也不认识他们。”战犯说,“而这个地方,他们也只告诉过我,所以我猜,阿隼会回来这儿。” “在,但他们的仇人追杀他们父母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战犯说,“现在他们的父母都已去世,仇人断不可能认出他们。所以,我猜,阿隼一定是逃回这儿了。” 话罢,战犯带着三人往村落里走去,家家户户都闭着门窗,挡着北来的烈风。 聂青折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轻轻叩门。 过不久,门竟开了,是位年过半百的大叔。 “打扰了,”聂青折用客气的汉语说道,“我们来自中原,来寻找故交。请问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来一个年轻人?” 大叔思考了会儿,点点头:“是有一个,就住在村子最里面的青瓦小矮屋里。” 三人见到希望,振奋起来,道了谢,急急忙忙往村子里走。 村子尽头果然有间青瓦小矮屋,小得大概只能摆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灶台。 聂青折上前,轻轻叩响屋子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被开了一条细缝。阴影里出现了一个满脸胡碴的男人的脸。他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有些乱,脸上全是灶灰,一双无光的眼睛深埋在额前的乱发里。 “阿隼!”战犯见了他,立刻认出他来,谁知,那男人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你们找错人了”,转身重重将门关上。 战犯有些不知所措,说:“他一定就是阿隼,我认得他!他只是模样狼狈了很多而已。” 聂青折摇摇头:“一定是害怕仇人和突厥那边追查到他,才如此谨慎。” “可在他逃走这一年,我一直没有向大将军泄露他的所在。”战犯皱起眉,“就是因此,大将军才将我关起来。他怎能不信任我?” “也许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跟以前的一切告别罢了。”吴歌说。 聂青折说:“我们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先就近找一家借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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