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顾思郁提着水瓶出门。保洁阿姨告诉她，这层楼的开水房在故障维修，需要到下一层楼去。于是顺着阿姨的指点下了楼。可能正是晚上用水高峰期，水房里排成了两排长长的队伍。顾思郁排在后面，心里想着等一下出去给外婆买碗南瓜粥吧。　　“哎？你女儿还没出院呀？”来了一位大婶跟前面一位大婶闲聊起来。　　“动了胎气，医生说多在医院观察几天。”前面的大婶叹口气“你儿媳怎么样了？”　　“别提她了。一点也不听话，谁像她？自己怀了孕都不知道，孩子都在动了，还以为是肠蠕动。直到下面出血了，才来医院。刚住一天就闹着要回去。这不，回去又见红了，这才又来医院。”两位大婶好像认识，她们一直滔滔不绝的聊着。　　顾思郁看了看周围，这层楼是妇科住院部。难怪都是议论这些话题的。她听的有些脸红，微微把头埋的低一些，跟着队伍往前挪动脚步。　　“现在的女孩子真的是大意的很，这月经几个月都不来，也不上医院来看看。胎动了还不以为意，真的是太气人了。这几个月也没忌过口，我这孙子不知遭了他妈多少罪了？”大婶继续抱怨着。　　“年轻人贪玩，妊娠反应不强的就没引起注意。大大咧咧的，可能月事该哪天来？恐怕她们都记不清楚，当然不当回事了！”　　“就是，就是，以为只有呕吐，吃酸的才会怀孕……”　　突然，顾思郁心一沉。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慌袭上心头！她会是这样吗？自从凌修远走后，她的大姨妈就一次都没有来过。　　可是？可是范怡她表姐因为压力也是几个月没来呀？但是今天早上，监考老师在念考试规则时，肚子里就感觉有东西在动。当时她以为是早晨的豆浆喝急了，肚子不舒服。　　可刚刚，两位大婶的谈话……　　顾思郁不由自主的抚住自己的小腹。她记得前几天范怡还笑话她说，除了吃饭上厕所，一天就坐着不运动。小肚腩都坐出来了。　　顾思郁慌慌张张的打满水，站在楼梯口竟然不敢上楼。如果自己真的怀孕了，她将怎样来面对外婆。外婆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把她看成了暗夜里的曙光一样。　　如果是！而且外婆知道了！那么……　　顾思郁不敢想下去。宿舍里关灯后有同学闲聊过，药店里有一种什么试纸可以测试怀孕。她想去看看，于是她放下水瓶飞快地下楼。　　到了药店，顾思郁踌躇半天。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厕所里，一颗忐忑的心蹦到了嗓子眼。顾思郁手脚发颤，连纸杯都握不住。她蹲下身把杯子放在旁边，仔细的看完说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地祈祷着，单杠！单杠！！半天她不敢睁眼。　　如果是！那她该怎么办？上帝！老天！万能的主……顾思郁把能想到的神灵在心里都默念了个遍。希望以此来保佑她千万不要怀孕。　　缓缓地睁开眼。‘轰…’的一声，天上飞了块巨石了下来！把装着尿液和验孕棒的纸杯也打翻在地。　　顾思郁酸软无力地蹲坐在地上。眼前灰蒙一遍，她的世界在下沉，下沉！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　　厕所的隔断门挡住了顾思郁的身体，她在里面无助的流着泪。不敢哭出声，怕上厕所的人听见，头埋在双腿之间。　　怎么会这样？当初凌修远不是说不会让她怀孕的吗？医生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吗？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茫然中肚子竟又感觉在动，是胎动吗？顾思郁颤抖着抚住腹部，明显地能触到小腹下一团硬硬的东西。她吓的哭出了声，赶紧用手背抵住嘴巴。　　肆意的泪横流于脸庞，滑过颈间，浸入心底……　　顾思郁在厕所里坐的腿脚发麻时，才起身胡乱的擦着眼泪。她要出去打电话，如今只有去找让凌修远了。　　然而，拨出电话，回应她的却是关机。再拨，还是关机。　　发遮住了她哭红的眼。泪湿落了她凌乱的衫。心在失望中跌落到谷底。去往病房的路显得如此的艰难与漫长。　　推开病房的门，床上没有了外婆。心再次紧缩，放下手中的稀饭和热水瓶。跑去问护士。　　“611病房的顾以臻去手术室抢救了。”护士漠然地指着手术室的位置，回答她。　　手术室的长廊，静的让人心瘆。球鞋在地砖上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如利器在戳打着顾思郁的全身，让她感觉到无尽的痛！　　看着顾思郁悲伤绝望的样子，凌永贵本想斥责她，这么长时间跑哪儿去了？但还是忍了下来。　　“二伯，我外婆怎样了？”　　“思郁，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你要坚强！”一双无助的泪眼让凌永贵揪心，他握住顾思郁单薄的双肩“外婆暂时还在手术室，你…你先过去看看吧！”　　顾思郁拼命地眨着眼睛，她的眼前依然水雾一片。　　“快进去看一眼吧，殡仪馆的车半小时到……”　　轰隆之声又再溢满脑间。不仅天塌了，地也陷了！满世界的残垣废墟，让顾思郁抬不起脚步。她全身发软，紧紧地攥住凌永贵的衣衫。　　凌永贵忙地扶住顾思郁，“好孩子，不要太伤心了。医生都说了，你外婆的病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顾思郁挣脱凌永贵的手臂，踉跄着扶着墙壁，慢慢地向前移动。推开手术室的门，脑海中是白茫的，印入眼帘的也是白色。　　漫无边际的白让她辩不清方向，进门就摔了一跤。掌心着地火辣辣的一片，起身吃力地走到床前。颤抖着双手将遮住外婆的白布揭开。　　外婆双眼微闭，嘴角似还含着笑。外婆只是睡着了，外婆怎么会舍得离她而去！外婆不会忍心将她孤独的留在人世间！外婆只是累了，她要休息，她要好好的休息。　　顾思郁跪在床边，头伏在外婆手侧。她也想靠在外婆身边好好睡一觉，轻轻地靠在旁边就可以了，不能吵醒外婆。　　顾思郁没有旁人那样悲天抢地的哭，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凌永贵一时也束手无策，想到明天她还要考试。　　于是走进她“思郁，起来好吗？外婆已经走了，她老人家是含着笑离开的，所以她肯定是不想让你伤心的。”　　顾思郁纹丝不动。凌永贵从裤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你外婆在你出去时让我转交给你的信。来吧，看看外婆要跟你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