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几个人并没有马上去狂欢,计舒文等几个女生提出要回家换衣服,她总觉得这件把她推上“校花”宝座的“战袍”是丑的。 不过女孩子总是会找到比校服更适合自己的搭配。珊瑚色鱼尾裙,不规则的剪裁,从左膝处开始,斜开到右侧小腿中部,带有活泼气息的荷叶边在丝丝微风中浮动,摆出一道珊瑚色的波浪。极简的米白色T恤,配上精致的鱼骨形项链,锁骨处亮晶晶的,更显气质。本就面庞白皙,再加上淡淡的腮红,使得计舒文的气色好的不得了,像秋日粉白的水蜜桃。她的背永远是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保持似有似无的微笑,既带有温柔又不失“最美女生”该有的骄傲。 要是知道那一晚黎清带了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学妹一起出席,并且全程与方源奈零交流,把精心打扮近两个小时的她晾在自己身边,那虞时乔应该会大叫一声“痛快!” 哦不,是“活该”。 小学妹挽着黎清的胳膊,冲着方源奈一口一个“学姐”地叫着,搞得她不好意思不答应。后来还是计舒文看不下去,想把方源奈拉到身边坐。刚要起身手就被摁住,安维弈把手掌张开,握住她的手。 “干嘛去?” “没事,哪儿也不去。”她往他身边靠了靠。 “在这儿待着,别人的事瞎别操心。”安维弈笑着握她更紧。 这下方源奈就只在那儿坐着了,计舒文这儿也不好蹭过来当电灯泡,别人那儿都聊的热火朝天,去了只会搅局。 尴尬。 谁让她惹了安维弈的心头好呢,还偏偏被他本人撞见。 关于安虞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要从半年前讲起。 那是高一暑假的分班考,所有学生打乱名次安排在不同考场,这是难得的见到尖子生的机会。虞时乔拿着准考证进了7 场,坐在第26号。 这是倒数第二场,英语。 博英有个很大的喷泉广场,池子中央立着座高大的雕像,据说是从哪国仿过来的。身穿长裙的女子在脑后捂住头上的帽子,一手抱紧怀里的书,长发微卷披肩,挺胸抬头,迎着太阳,在清早的池中落下长长的影子。 手中的书,本来封皮上是写着漂亮的拉丁文,老校长觉得抄袭地太过,就自己改了书名——《生命》。这个名字总让人错以为这是所医科学校。 为了这个雕塑,这个喷泉,前任老校长买了许许多多画眉。当初决定要买画眉时,他朗诵了一首现代诗,就叫《画眉》,里面有一句“这东方的鸟儿,小巧的胸腔里都是春天。”校园已经够西方了,需要点民族特色,他说这是东西结合。画眉是一种机敏而且胆怯的鸟类,嗓音却十分洪亮,平日根本见不到它们,只能听见头顶一阵嘹亮的啁啾。 南方暑期将至,那日热到不行,连蝉的叫声都有些发哑。一只小画眉飞到她的考场窗边,就静静地在窗棂上跳来跳去。虞时乔答完题,就被窗口那抹颜色给吸引了,她一贯不会的题就空着,所以现在闲着没事正好看那只小不点。坐了一个多小时,索性趴在桌上慢慢看,窗户在她左边,窗边下还有一排考生。 她在这儿考了两场,一场英语,还有一场化学。第二场,小画眉在她差不多答完题的时候又飞回来,叼着窗外灌木上的小果子吃。她答完题又趴着看。 这次大约有五分钟,那个被她盯着的窗户下面的人看了过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心悸。 男生看过来,嘴角一斜,脸侧出现个酒窝,又继续低头答题。 虞时乔被惊得猛然坐直。 “同学们要自己答题啊,好好检查检查名字写了没有。”监考老师重咳一声表示提醒,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茶水,虞时乔又赶紧趴下。 男生好像见过,发型整齐利索,额前碎发微长却执拗地挺着,形成一段小弧度,鼻子很秀气,睫毛很长,五官干净。领口的口子打开一个,袖口乖乖地系着,领结很正,不像其他男生那样七扭八歪的。 总的来说很正很帅气。 谢天谢地在热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考试结束了,老师摘下金丝眼镜夹在胸前的衣襟上,一手抱着卷子,一手拿着那个快要见底的玻璃杯大步流星地出了考场。 虞时乔从考场外拿了书包进来收拾纸笔,方才窗边的男生又踱回来,在她面前停下,人走的差不多了,教室里只剩两个相互交错的呼吸。 “为什么一直看我?”男生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一脚踢着下面的椅子。 “我没有。” 她说完就想走掉,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虞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 天啊这人怎么这么自恋的。 “你认错人了,我不姓虞。” “高一六班虞时乔,你改姓了?” 长得不错怎么说话这样。 “你为什么知道我叫虞时乔?” “我就是能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男生看她,她忘了挣脱手腕。 “我又不认识你。”她很快否认。 “高一一班安维弈,现在你认识了。”他松开手,“回头见。” 安维弈! 太耳熟了! 可是因为什么才耳熟呢,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考试结束后学校还有为期两周的短学期。高年级以往都是要去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比如参观博物馆,企业走访什么的,高一的小同学只需要在学校听一些讲座,其余时间都是自习。这对于男孩子们来说,无疑是增加了两周的体育课。 不过学校卫生打扫还是要做的。 博英不是请不起清洁工,而是美其名曰“锻炼学生的能力。”不过被分配到他们身上的也就是清扫楼梯楼道上的尘土之类的工作。其实这种锻炼能力根本没用,有钱人家的女孩子肯定嫁给另一个富贵家,哪用得着亲自干活,那些不成器的最后穷的一清二白的学生,以后要肩负的担子可就重了,打扫这点卫生能锻炼出什么来? 没用是没用,可学校安排了,不想被退学只能大清早去做。距考试两天后,正好是虞时乔被安排打扫一到三楼的楼梯。本来一群女生一起的,她实在是过于安静,平日和她们都没有交流,几个女孩子聊着聊着就到了洗手间躲懒。 虞时乔看了眼传来说笑声的那个女厕,低头继续干活。扫着扫着到了一个非常安静的教室,这个时间没有作业没有正课,楼下教室都是最吵闹的时候。 她抬头看看班牌,高一一班。 因为多了一间储物室,原本在两层楼就可以放下的七个班却把一班挤到了三楼,一层楼只有一个教室,方便尖子生学习。 她从走廊的窗户看进去,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在纸上不知道画着什么,剩下的两个男生在教室的另一边窗口玩手机。 虞时乔放下踮起的脚尖,双手握住扫把柄的末端,参差不齐的扫把头戳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原来尖子生是这样的,安安静静的,不会大喊大叫。他们也没有很爱学习,该玩的还是在玩,还以为他们会抓紧一切时间做竞赛题。 她想着,全然没发现自己的肩头出现一股热气。 “找我吗?” “啪”地一声扫把倒地,她也飞快跳开,看见弯腰同样注视班级的一个男生。 是上次考场见到的那个,叫什么?安维弈? 他站在方才自己位置的后面,距离不到二十公分,自己当时若是回头,那便呼吸可闻。他的鬓角有些汗水,显然是刚刚在操场运动过。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低头捡起扫把握在手里。 “没有,我在值日。” “虞时乔。”男生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距离很近,呼出的气吹在她额前,刘海儿弄得有些乱,“又来看我,你就这么喜欢我?” “说过了没有,我都不认识你。”她再一次否认。 “你叫我什么?” “啊?”虞时乔一愣,我还能叫他什么,“安维弈?” “这不是认识我吗。” 他说话时,头接着往下低,近到呼吸打在她的鼻尖,很痒。她不敢伸手去摸,只能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身上散发着热气,是男孩子奔跑后的阳光气息,校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还有一丝…女士的香水味。 有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过来,还有黎清的大笑声,夹杂着男生们的起哄,他们打球回来了。 头顶的热气忽然消失。 “你会再来看我的。”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回教室,步子很快,没有给她否认亦或是承认的机会。 她飞快地跑走,心上开始有些酥酥麻麻,痒从鼻尖传到了心尖。 第二天一早,虞父虞母还没有起,虞时乔背上书包准备到街口吃一份汤包。院子栏杆上多了一个东西,用黑布罩着。 是个鸟笼。 里面是一只胖嘟嘟的小画眉,瞪着滴溜圆的眼睛看着虞时乔,眼周的一圈白色绒毛像是女明星喜爱的白色眼妆,在它身上显得滑稽可爱。 怕是别人随手放的,过会儿还要来拿走。她又拿起黑布想要挂上,余光一扫看到了从黑布内侧掉落的纸片。 附着的卡片上写:安。 字迹娟秀,简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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