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净寰七岁。　　　　“义父，我要出去玩。”　　　　“小师啊，今天的书背了么？扎马步练了吗？”　　　　“都完成了。我要出去玩。”　　　　“这个……某看膳房还没有清理……”　　　　“早就清理好啦！我要出去玩了。”　　　　“等、等下……听说城里在抓连环杀人犯呢，这几日你还是莫要到城里为好，一个不小心通缉犯盯上你怎么办？”　　　　师净寰小手叉腰，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窗台前的醉月藏心，直把他盯得发慌，才道：“不让我出去就直说，干甚么找这么多借口哩。”　　　　藏心立马将闹别扭的孩子抱了起来，赔笑道：“明日陪你去好不好？义父实在不放心你一个小女娃在外面走动，遇见坏人可就麻烦了。”　　　　“我是个大孩子了。”师净寰一本正经地拍拍藏心的肩膀，“孩儿长大就让她自由地飞吧，已经到了义父该放手的时候了。”　　　　“……死丫头，你才七岁呢！”　　　　“七岁怎么了？衣服是我洗的吧？吃食是我准备的吧？留剑居里外是我打扫的吧？哪家七岁的丫头有我这么厉害啊？”　　　　“你说得好有道理……”醉月藏心越发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爹了，就差哭了出来，委屈地抱住孩子，“是义父没用，是义父对不起你……可怜的丫头啊……”　　　　“卧槽！别把鼻涕抹在我的神衣上！”　　　　……　　　　……　　　　左思右想，这孩子也到了该交朋友的时候，醉月藏心那个烦恼啊……毕竟这丫头天生与常人不同，肤色惨白、天生白头，若是随意外出被人看到肯定会以为是妖怪，所以他只能费尽心思将她藏起来。师净寰的阴寒体质虽适合修炼冰属法术，同时也让她在进入修炼之前的日子相当不好受，然而这丫头特能忍，完全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爱哭爱闹，一看就是块修仙的料。　　　　犹豫了许久，醉月藏心终于决定重操旧业，开始收弟子传授剑术。　　　　听说义父找到了工作，师净寰很开心，心想这家伙终于不用游手好闲整日喝酒消愁了，终于不用三餐不定到处找野菜野猪野兔了，这一天桃城的天气依旧如同往常那般明媚，师净寰小跑着奔进院子里，看见了两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小孩。　　　　醉月藏心站在那俩小孩面前，耐心吩咐了些什么，男娃和女娃站得笔直，俨然一副武家后代的模样，眉宇间有普通小孩没有的英气。　　　　男娃生得玉雪可爱，脑袋后扎着马尾，穿着一身青衣，精致小巧的脸蛋红扑扑，滴溜溜的眼珠子仿佛在打什么鬼主意。　　　　女娃有些瘦弱，明眸皓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身穿浅色的布衣，对比男娃显得略寒碜，看来这两孩子的家境有不小的差别。　　　　两小孩手里都拿着一把木剑，那是醉月藏心削的木剑，师净寰一看就明白了，他们是来学剑的。　　　　义父竟是收了两名和她一样大的弟子，难道是故意给她找的同伴么？　　　　可是那个女娃是怎么回事，看上去也不像有钱人家，若说义父找的工作就是替人带孩子的话，她实在不信几个钱就能请得动这位剑师。　　　　没错，醉月藏心是一名出色的剑师。　　　　师净寰虽然没见过他用剑，凭着直觉也能猜得出——越是落魄贫穷、身上有剑的人，越是深藏不露、极负盛名。　　　　——没错，这都是小说故事里面的套路。　　　　唉，就算她现在是个七岁小娃，她内心可是个成年人啊！义父此举虽是好心，但她觉得，日后怕是要带俩小孩过日子了……　　　　“小师，躲在那儿做什么？来认识认识下你的同伴，他们以后要在留剑居住很长一段时间了。”醉月藏心笑着朝她招招手。　　　　两小孩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师净寰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彬彬有礼地俯身一礼，说道：“我叫师净寰，以后就叫我师净寰好了。”　　　　男童女童都没见过长得像她一般的孩子，男童问道：“你长得好白啊！还有头发……怎么……看起来好酷！”　　　　酷？师净寰眉头抖了抖，心想也好过被当成妖怪，伸出手说道：“请问小兄弟姓名？”　　　　男童笑了起来，如三月桃花绽放：“我叫舜华！”　　　　师净寰脸色一僵，醉月藏心却不知她脸色怎么变了，旋即看到她瞄了自己一眼，说道：“顺滑……这什么奇葩名字？”　　　　醉月藏心额角狠狠一跳！　　　　“木槿为舜，天芒为华……死丫头，别胡思乱想。”他不禁扶额。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师净寰将视线转移到安静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注意到她的视线，好似有些害羞，声音细细地说：“我叫愿好。”　　　　师净寰微微笑道：“愿好……真是个好名字。”　　　　愿好眼睛一亮，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说道：“你长得……很美，我从没见过这么鲜艳的红，这么漂亮的雪色……结合在一起……真是绝配。”　　　　师净寰心头一颤，睁大了眼睛，仿佛被这个女孩子给撩到了。　　　　……　　　　……　　　　都说女孩子是用来宠的，男孩子这种生物……　　　　“快来快来看！这边有好大一条鱼，我们下去捉它怎么样？”　　　　舜华站在醉月藏心以往每天削木剑的那个水塘边，跃跃欲试地指着无波不见底水面，手中的木剑漫不经心地晃着，师净寰远远望着，真担心他一个冲动将木剑扔下去。　　　　愿好累得蹲在师净寰身边，微微喘着气语重心长地对顽皮的男童说道：“你看看这水都高过你脑袋了……又脏又臭，泡过后肯定要长虱子的……哪来的大鱼啊……一定是你眼花了。”　　　　经过她这番说辞，男童终于打消了下水的愿望，小跑到她们面前，问道：“那我劈开这水塘怎么样？”　　　　大哥……你做得到再说啊！师净寰冷汗涔涔，转头去看愿好，心想这小丫头看起来挺聪明的，莫不是因为舜华太皮，相较之下愿好显得成熟多了。　　　　“师净寰，你的木剑怎么取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舜华低头端详师净寰手中的木剑，师净寰心虚地将木剑收到身后，强笑道：“随便取的，随便取的，你大可叫它随便。”　　　　愿好身子一斜偷瞄师净寰的木剑，明亮的眼眸微微一颤，只见木剑剑柄上刻着两个字——卧槽。　　　　愿好：“……！”　　　　他们每天都要爬山下山，来回跑二十公里锻炼体能，师净寰和愿好才进行到四分之一就撑不住了，舜华倒是一点儿也不见累，甚至脸不红心不跳，每次都在前头死命地催，像个兔子一样乱蹦。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舜华拿着木剑砍树砍空气，师净寰和愿好则拄着木剑，才七岁就像个七十岁老太太一样佝偻着背气喘吁吁。　　　　“你们快些呀，为啥我就一点儿都不累呢？师范安排给我们三个人的任务，应该不会差得太多啊！怎么你俩累死累活似的？”舜华跃上一颗巨石，蹲在上面用木剑敲着石头的尖凸，嘴里不停地下催命咒。　　　　“师范没说不能休息呀……”愿好抱着木剑像蔫了的苗儿一样坐在地上，一旁的师净寰两眼无神地看了她一眼，愿好回视，于是两小孩大眼瞪小眼。　　　　师净寰目光怪异，忽问道：“你也是穿越来的？”　　　　愿好微微吃惊，“这么巧？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原来不只我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啊。　　　　许是多了一层同乡情谊的缘故，师净寰和愿好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方石头上的男童，两张脸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师净寰面无表情说道：“这下好了，根本是两大人在带一个熊孩子。”　　　　愿好苦笑：“我们也是小孩子的体质啊，难道是因为心态不够活跃，所以才屡屡被熊孩子超越么？”　　　　“你这话我没法接。”师净寰酝酿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将木剑平摆在交叉的双腿上，“都说男孩女孩到了十岁才开始有差别，十岁之前……男孩女孩都一个样，我们没理由差舜华这么多啊？”　　　　愿好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难道是因为舜华天生武修的体质？”　　　　师净寰对修真界并不熟悉，好奇地撇过头问：“武修？是不是筋骨比较坚韧，打架特别厉害那种？”　　　　“你以后去天城会学到这些的，师范让你从炼体开始，便是为了以后进入天城修炼打好基础。”愿好一本正经地说道，因那张小脸太过稚嫩显得有几分滑稽，两人互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有一天反差萌这个词也能出现在自己身上，这么一想慢点长大也是蛮好的嘛！”师净寰看了看舜华那边，“嗯，既然我们与武修无缘，在法术上可要多加把劲了，决不能有一天被那死小孩压在底下……”　　　　“师净寰、愿好！你们两个还聊上了不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