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界域内只过了短短六年，界域外已是沧海桑田，师净寰并不知道，现实时间已经过了百年之久。　　　　百丈高空上，一座浮空的天城耸立在云海之中，雕梁画栋，冠冕堂皇，无数通往四面八方的天阶在空中连接大大小小的建筑，一切事物在明媚的天光笼罩下熠熠生辉。　　　　这里是修仙者的圣地，修真界第一势力天枢名流所在，被奉为天枢之主的太清孤玉在天城内享有“祖帝”之誉，偌大天城，便是由他一手打造。　　　　天城越高之处界压越强，唯有修为深厚的修者才能顺着浮云路往上，多少年来无数仰望着避尘之巅的修者在攀爬过程中坠落而亡，而越往下的地方人烟越多，最底下是凡人寄居之所。　　　　云天之阶比武场位处天城的中天界地带，四道浮云路托起一个广阔的圆形比武场，此时比武场四面看客甚众，因为今日在云天武场上对决的人，是天城的五太子与十八太子。　　　　天城十八子继承祖帝血脉，身份尊贵且修为深厚，个个皆是众修者仰望的人中龙凤，众人自然不能错过两位太子之间的较量，从决斗消息传出开始，短短一刻钟之内，云天武场外围转眼间就聚满了修者。　　　　“还真是好几年没见过这般热闹了，上一次还是玄光太子和昊苍太子的对决，据说昊苍太子在那一战被废了武脉，也不知是真是假……”　　　　“传言是真的可能性不小，现在凛风都交由舜华太子出面，那一战过后昊苍太子鲜少露面，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众修者提起几年前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凛风旂与玄光派之争，两派首领在云天武场进行了对决，玄光太子压倒性的实力赢得了惊艳的胜利，自此凛风旂走上衰落的道路——直至舜华太子加入凛风。　　　　草地上，师净寰被打斗的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到正在决斗的两名武修——界域之内偶尔可见奇怪的画面浮现在空中，百无聊赖的她时常以这些投影打发时间，眼下吸引师净寰的，正是她从未见过的盛大场面。　　　　“咦，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啊。”师净寰目不转睛盯着两名武修之中较为年少的那名少年，少年身穿一袭金纹的黑衣，长发高束，身形纤瘦，宛如一头极具攻击力的狼，手中长戟挥舞，一招紧接着一招，下手毫不留情。　　　　引得她注意的是少年那双金芒闪动的眸子，师净寰想起那个死小孩也有一双这样的琥珀色眼眸，越看这少年越觉得像一个人……　　　　“不会真的是他吧？”师净寰陡然站起，上前两步，想去触碰那无法触碰的虚影。　　　　舜华若是长大，应是这个模样……但两界时间不同步，这死小孩怎么还是和她一样大？　　　　旋即师净寰就想通了，出现在这里的虚影所显示的情景非是发生在现在的事情，对她而言是遥远、触不可及的过去或未来……　　　　“这种感觉，真讨厌。”师净寰喃喃道，“就好像大家都抛下我了，让我独自一个流落在时间的缝隙里。”　　　　当她的手伸向天空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化——一股怪异的力量转瞬间将她吸进了画面！　　　　……　　　　……　　　　云天之阶比武场，项幺太子与舜华太子正在激战中，四方修者紧张兮兮盯着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喝彩声此起彼伏！　　　　项幺早就对舜华不满，不仅仅是因为玄光派与凛风旂互不往来，更是因为舜华作为十八子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却屡屡爬到他头上，让他这个排行第五的契兄面上无光。　　　　舜华是天城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享有寰内极高赞誉的天才武修，百年前天选金榜之上就有他的名字，因为年纪小、修为深，天枢名流众人都很看重他，自是在天城名气不小，甚至有赶超玄光太子的趋势。　　　　项幺最是崇拜九契弟玄光，更不希望看见舜华有压过玄光的势头，长久以来胸中憋着的这口怨气，终于在这一战得到爆发！　　　　“舜华太子虽是年轻，但对方毕竟是他契兄，下起手来还当真是不留情，不过年纪小小有如此气魄，将来可傲视寰内。”　　　　“呵，你若弄清其中关系就不会这么说了。当年九太子对三太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他留手？舜华太子与三太子感情好，项幺太子是九太子的人，你说，他能不狠吗？”　　　　“此战舜华太子呼声甚高，但那些女修者都因为玄光太子在边上的缘故不敢往一边倒，由此可见玄光的影响力还真是不一般。”　　　　“那个……你押了哪位？”　　　　“当然是十八太子了！舜华太子怎么比不上玄光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娘娘腔的家伙了？”　　　　“快闭嘴！被那群女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　　　　云天武场东边高台之上，玄光太子坐在主座上，周围围着无数追随者，如众星拱月之状，玄光望着底下对战的二人，微微地笑了起来。　　　　舜华对上彼端玄光的眼神，目光一凛，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　　　　“舜华！面对我也敢轻敌么？”项幺一声大吼，闪电般飞掠过来，手中傲武枪如迅蛇飞扑，刺向舜华！　　　　长戟绕至身后，舜华反手握戟，身子一旋，将后背留给项幺，长戟恰好挡下傲武枪，舜华借力翻身闪至项幺身后，击出一掌！　　　　项幺闷哼一声，往前踉跄了几步，眸中精光乍现，随即毫不停顿继续进攻！　　　　“五太子是否太狠了些，方才舜华太子若是出戟，五太子怕是已经败了。”　　　　“舜华太子显然游刃有余，这场对决胜负已明，真不愧是舜华，显然在逗着五太子玩嘛！哈哈哈！”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舜华权雷未出，对手已是一身狼狈，长戟在舜华手中舞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看似随心所欲，又似漫不经心，舜华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声音慵懒：“项幺契兄，还不认输么？再这样下去我可会让你输得很难看。”　　　　“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这时项幺爆发出强大的真气，舜华眸中金芒骤现，正面挡下项幺的剑气，旋即项幺的身影已出现在他面前，枪戟相交，四目相对的瞬间——项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舜华似有所察，目光越过项幺看向比武场外围的浮云座上，瞳孔微微一缩！　　　　玄光身边有一个披着斗篷、遮头盖面的人，那人似坐在轮椅之上，玄光周围的修者故意挡住了他的身影，唯独露出冰山一角……　　　　舜华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谁，再看玄光似笑非笑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一切，舜华目光变得阴狠，浑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然而正当所有人以为舜华将爆发的时候，面对项幺的攻势却是应付得漫不经心，步步后退，仿佛一下子蔫了，众人眼中的那名煞神已不复存在！　　　　“舜华，你也有今日！”项幺仰天大笑，傲武枪掷出，携着强大气势掠向舜华！　　　　舜华看着傲武枪掠来，竟是不闪不躲，傲武枪的灵气冲击他身上的无形气甲，虽然没有破甲，但舜华已受内伤，登时呕红！　　　　鲜血染上黑衣上的金纹，舜华单膝撑起伤体，浑身微微颤抖。支持舜华一方的女修者们见状皆心疼不已，一个个泫然欲泣的模样，男修者们却感到困惑与不甘，众人难以接受急转而下的这一幕，议论纷纷，连原先支持玄光派的修者们也是云里雾里，忘记了喝彩。　　　　鲜血顺着虎口流下，舜华沉默地低着头，刘海阴影下金眸冷冽，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玄光……你竟敢动他！　　　　“这、这什么情况？舜华太子怎么像受制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先前押舜华赢的那个人叫了起来。　　　　“我就说没那么简单……”说话的人看向东面玄光太子的方向，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玄光的修为不在项幺之下，输给项幺，就等于输给玄光，一下子拉低了两个档次——这便是玄光的手段！　　　　舜华默不作声地低着头，项幺提枪步步逼近，冷笑道：“舜华，要怪就怪你平日太过目中无人，你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被我骑在头上吧？”　　　　“认输吧，舜华……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辈契兄见多了，而今让你尝一下失败的滋味，对你的修行绝对没有坏处，不是么？”　　　　项幺已经行至舜华跟前，舜华依旧没有反抗的意思，手中那柄唤作权雷的黄金戟正缓缓垂下……　　　　“舜华太子……他要认输了！”　　　　“竟然——！！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不要啊，舜华太子！”女修者们都急得哭了，人群一片躁动，所有人都难以相信，那个舜华，竟会认输……？　　　　正当长戟即将落地的时候，那一瞬宛若时间静止，舜华上方十尺处空气震动，一道光圈出现，旋即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消失无踪，自光圈落下来一个少女的身影，不偏不倚地砸在舜华身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