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值得

秦易程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蒋欣怡，从他十一岁那年认识蒋欣怡开始，他就没有看过她这么紧张的样子。在国外的那四年间，秦易程作为男生，尚有觉得难捱的时光，但是蒋欣怡在异乡的时间要比他久远得多，可是每次他见到她，她都是挂着甜甜的笑，称他一声“易程哥”，所以他也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超于这个层面的感情出现过。　　蒋欣怡是蒋家的二女儿，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性子确实十分安静的，不曾染上一些大小姐脾气，所以这些年来，蒋欣怡一直没有戳破自己对他的感情，而秦易程也没有多想过。　　只是今天，这个自己一直当妹妹看待的女孩子，心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但是还是扬着笑脸对他说，“易程哥，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秦易程放在桌下的手握了握拳，还是狠了心，对蒋欣怡说道：“欣怡，我一直……”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欣怡打断，她似乎有点激动，声音中透着颤抖，水汪汪的双眼中透露着胆怯，但还是倔强地直视着秦易程。　　蒋欣怡说：“易程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十岁生日那一天吧，本来我觉得你是一个不太容易接近的人，明明和我差不多大，举手投足间却像是一个小大人。而我呢，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又这么正式的宴会，那天我一直都很紧张，父亲带我见过一些宾客后我仿佛虚脱了一般，我记得小时候参加钢琴考试和舞蹈考试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但是后来我就不紧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易程听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蒋欣怡微微地笑着，抬手轻轻附上了手腕上的珠串，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秦易程的眼睛，他心里有些唏嘘，自己当成妹妹陪伴了四年的小姑娘，终究是要用错情了。　　“因为那天你对我笑了。”　　“什么？”　　“我说……在我万分紧张的那天，你对我笑了，我就突然不紧张了。”　　年少时对于情感的感知不够明确，如今想来，可以用“年少的欢喜”这几个字概括也是十分合适，所以庆幸这段记忆得以保留，同时也足够庆幸如今有机会能够亲自与你诉说。　　即使……结果不能如我所愿。　　“你还记得高考之前我有问过你，想不想出国念书吗？”　　“嗯。”　　“嗯……那个也算是我的小私心吧，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我，愿意出去。可是你说国内也很好。在机场的时候，你又把自己和我的界限划分的那样清楚，我又怎么会分辨不出呢。易程哥，我知道你现在有个很喜欢的人，你们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女孩我听你姑姑和我说过，是个很好的女生……”　　“但是易程哥，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后悔，如果我知道你大学的时候会遇到她，我当时就是拼了命，也会把你一起带出国的。”　　这样，你们就不会遇到，而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呢？　　“欣怡，很多事情没办法改变的。”　　“易程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过分，但是我是真的……”　　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到渐渐越过了最开始在心里建立起来的“兄妹”的界限，喜欢到在外面的四年时间里，每一天都想和你在一起，喜欢到放弃了少女的自尊心，缠着你给自己买了一条手链，一直戴到现在不舍得摘下来……　　秦易程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自己的感情从头到尾都给了方瑶一个人，而这个自己一直当作妹妹对待的女孩现在坐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诉说着这些年来的一些心事……他本不想把话说得太过直接，但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应该要快刀斩乱麻，这样对她们三个人都好，方瑶好不容易愿意待在自己身边，而蒋欣怡也值得比他更优秀的人去托付终身。　　“欣怡，刚刚被你打断的话，我现在还是要说出来。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我欣赏你的独立和坚强，在国外的这几年，我也看到了你的坚持，你的成就，所以我一直以有你这样的妹妹而感到骄傲。你对我的感情，嗯……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感情和时间，欣怡，你值得一个更优秀的男孩子去照顾。”　　蒋欣怡默默地听着秦易程的话，在听到“妹妹”两个字的时候心已经凉到极点，明知是一场不会如愿的比赛，但她还是不怕死的来参加了，这么多年的冒冒失失，不计后果。　　可是当结果真真实实的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心是真的痛啊。　　蒋欣怡低着头，紧闭着眼睛，拼了命的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她甩了甩头，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说：“易程哥，Eric说的没错，你这个人有的时候真的很绝情。”　　秦易程想笑一笑，可是此时的他发现自己的嘴角仿佛有千斤重，完全笑不出来。　　只是哑着嗓子问道：“那家伙说我什么了？”　　Eric是他们在国外上学时的同学，也是中国人，家住在他们邻市，这次他和蒋欣怡　　在他之前回国，Eric今年年底才会回来。　　“他因为你上次没帮他交材料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了好久。”　　“哼，这小子宁愿窝在宿舍都不愿意跑一次，我才不要管他呢。”　　想到同学兼好友的Eric，秦易程和蒋欣怡都相视一笑，气氛也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完，秦易程又继续说道：“欣怡，你很优秀，而我很糟糕，她也经常说我榆木脑袋，所以，我不值得。你是我妹妹，所以我能做的只是送你一条手链，而你需要找的，是那个能为你戴上戒指的人。”　　原来……他答应给自己买手链也是因为这是手链不是戒指……　　“那如果，当时我吵着让你买的是戒指，你会买给我吗？”　　秦易程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但是面对这样的问题，他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他说：“欣怡，我不会。”　　话已至此，蒋欣怡再也不能忍住，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哭了出来，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剧烈颤动着的肩膀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痛与绝望。　　秦易程此刻心里也不好受，他一直觉得处理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和方瑶错过的那四年，更让他坚定了这份观点。但是，现在他发现，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所以对于事情的处理应该也要有所不同，蒋欣怡再坚强再独立，这二十几年也是顺风顺水的走过来的，他的话似乎有些重了。　　秦易程起身走到蒋欣怡的身边，拍拍她的背，柔声说道：“欣怡，对不起。”　　蒋欣怡没有说话，只是摇头，过了一会儿，她从双手中抬起头，刚哭过的眼睛格外明亮，但是看在秦易程眼里却是一阵心疼。当下秦易程只觉得说再多都没用，他的话终究是伤了她。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到蒋欣怡面前，蒋欣怡默默接过，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蒋欣怡似乎暂时整理好了情绪，对秦易程说：“易程哥，这么多年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整理好，所以在此之前也请你不要讨厌我，我们还是像以前一向的相处，好吗？”　　秦易程听了她的话，又好笑又心酸，摸着她的头说：“傻丫头，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有看过哥哥讨厌妹妹的吗？”　　蒋欣怡眼中闪过一丝黯淡，轻声重复道：“是啊，不会有哥哥讨厌妹妹的。”　　可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心底的情绪好像又被她压下去了，秦易程听到她说：“易程哥，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她吧。”　　“好，改天我们一起吃饭。”　　最后秦易程把蒋欣怡送到蒋家门口已经快九点了，他看着蒋欣怡的背影，看着她只身走入蒋家的院子，心中不由感叹，真是个勇敢的姑娘。　　他坐在车里，想到那个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复他消息的某人，虽然无奈，但是心境和方才却是不一样的，蒋欣怡一直都是妹妹，而方瑶才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　　电话很快被接通，耳边传来了方瑶的声音：“你到家了？”　　“唔……还没有。”　　“都九点多了，还没到家吗？”　　“嗯，刚把蒋欣怡送回家，我现在还在回去的路上。”　　方瑶听他这样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低低地说：“哦。”　　“方瑶，你不好奇今天的结果吗？”　　方瑶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咬着下唇问：“怎么样了？”　　秦易程却先是说：“方瑶，你是我女朋友，有些权利只有你有，你可以气势汹汹的问我晚上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不是像今天一样消息都不敢回。”　　被他说中心事的方瑶眼眶有些发热，在宿舍其他三只好奇的目光下，走到阳台上关了门，才继续说：“嗯，我知道。所以……你们今天聊得怎么样？”　　“嗯……一切如女友大人所愿。”　　方瑶听他这么说，也是知道了大概，心中一松，但是嘴上还是说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哎呦，我哪儿敢啊。可是方瑶……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但是我今天说的那些话好像伤到一个女孩子的心了。”　　方瑶呼吸一紧，慢慢说道：“秦易程，我们明天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