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雪生姑姑用了“筛选”一词。　　听起来，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堆沙子里的一颗沙子，而且还是最小最不起眼、最不可能成为可以被遗留在筛网中的金子。　　果然——　　想做雪生的女朋友没那么容易吧……　　结果，李离又听到雪生说：　　“姑姑，我和李离是真心相爱的，虽然我还没向她正式求婚，但，我在心里早已认定她是我的妻子，我想，这件事，虽然跟家族有关，但也可以无关。”　　“你什么意思？”姑姑淡淡一笑，“你是说，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一定要娶这个姑娘进我们芮家的门？”　　雪生强硬地说：“如果对象不是她，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李离看到姑姑的脸一下变得僵硬了。　　虽然她很感激雪生肯这么为她说话，而且，她万万没想到，雪生已经把她认做是结婚对象，但她还是不想因此就让雪生与他家人起这么大的冲突，更何况，雪生才刚说过他姑姑一直都很照顾他很疼爱他的不是吗？　　于是她坐直身体，对雪生姑姑说：　　“姑姑你好，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不过，我相信自己可以很好地照顾雪生，如果他在工作方面也需要帮手的话，我也——”　　“抱歉！”雪生姑姑亲切地拍拍李离的手说：“我相信你很优秀，我毫不怀疑雪生的眼光，但，我们有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李离哑口无言地垂下头去。　　一股心酸，袭上她的鼻尖，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地被打败，但她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　　雪生姑姑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是有比她更优秀的人选，而雪生也配得上那样的选择！　　这么一想，李离觉得真是羞愧啊，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如此无能和糟糕的人呢？　　就在这时，李离的手被雪生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握得那么用力，甚至像是要把她的整只手都给捏碎了似的，可明明很痛，心里却无比地感激是怎么回事……　　李离差点要哭出来了，这时，她又听到雪生说：　　“不管怎样，姑姑，我已经决定跟李离在一起，而且今晚我们就会出发去瑞士。”　　“你说什么？”　　雪生没有停顿，接着又说：“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遵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尽量把该填的坑都填上了，因为姑丈离开时引起的人事混乱，目前也已经基本稳定，我想，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必须是由我来做的，我把所有工作全部都交还给你。”　　姑姑瞥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之前雪生交给她的文件夹。她很久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李离却预感到她很可能随时要爆发。　　　　雪生牵着李离的手站起来。　　“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然而，他们刚一转身，背后就传来雪生姑姑那极为平静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你就这么走掉的话，岂不是要错过我宣布晓露的喜讯？”　　雪生的脸瞬间抽搐了一下，他猛地扭过头去。　　“什么喜讯？”　　雪生姑姑低着头、欣赏着自己刚做的美甲，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雪生的话，而且语气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像在说她女儿的事。　　“如果你不娶玛丽，那我只能去撮合晓露跟麦克了，毕竟我们向来做事都不会只有一个预案……”　　雪生勃然大怒地朝姑姑冲了过去。　　“你疯了！什么麦克！你明知道晓露根本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强迫她！”　　“我可没有强迫她，”姑姑静静一笑，两眼淡漠地望着雪生说：“是那丫头主动跟我要求的，她早料到你不会接受玛丽，这样说起来，她还真的蛮了解你的，不，应该是很爱你吧，那个变态的小丫头——”　　雪生气到发抖，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他压低嗓音说：　　“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做？难道我们连选择自己爱人的自由都没有吗？如果是为了钱，我们就算比不上过去，至少维持普通人的生活是绝对没问题的，为什么你非要让我们出卖自己？难道在你眼中，钱才是摆在第一位的吗？”　　听到这里，李离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总算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挚爱雪生了，大概早在冥冥之中，他们的灵魂就已经相通了吧……　　雪生姑姑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的，可即便如此，她的美，依旧惊心动魄，只是——　　已经叫人厌倦了。　　她哈哈笑完后说：“是，钱对我来说，就是摆在第一位的！如果没了钱，我还怎么去花天酒地、怎么去周游世界、怎么去追寻快乐！而你！芮雪生！”她拍案而起，两眼直瞪着雪生说：“你可别忘了！从小把你养尊处优地养大，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钱？如果没有钱，你十三岁那年被绑架，就没人可以拿着钱去把你赎回来了！你早就死了！！！”　　　　什么？雪生以前被绑架过？李离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雪生哑口无言。　　“而且！”雪生姑姑继续说，但稍微转变了一下语气：“你也不想想，当初，你爸爸为了维持公司维持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心血！要不是他英年早逝，我何苦这样替你操心？现在你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就想放弃公司放弃这个家！你对得起你爸爸吗？还说什么维持普通人的生活就好！你以为普通人就没有想赚大钱的欲望了？你这个傻瓜！这个世界走到哪里都是讲钱的！没钱，没钱你真以为这个傻姑娘肯跟你！”　　雪生向后跌坐到沙发里，他痛苦地抓住了胸口。　　“雪生，”李离忙向他靠过去，“雪生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要不要吃药？”　　雪生摇摇头，他一把抓住李离的手，两眼紧闭。　　李离抬头瞪向雪生姑姑：　　“您为什么要这样逼雪生？您不可能不知道雪生的身体状况吧？就算他再怎么想为公司服务，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这么做了，但有时候他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您不是一向很疼爱他的吗？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让他过点轻松自在的舒心的日子呢？”　　姑姑冷哼一声，绕回到沙发边上，拿起了酒杯。　　“这可不能怪我！要不是他那个死鬼老妈的基因在作崇，凭我们芮家，怎么可能会生出这么病怏怏的儿子！”　　说完，她将酒一饮而尽。　　李离气得全身发抖。　　“您这么说也太过份了吧！难道是雪生自己想要生病的吗？这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事吗？”　　话说到这儿，李离几乎已能肯定之前雪生对她说的话通通都是假的，他的姑姑其实对他一点都不好，别说照顾他了，搞不好还有可能一直在虐待他！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把那么多那么繁重的工作全都交给雪生，而自己却在追求什么花天酒地、周游世界的生活！　　她好自私！做为一个大人，她真的好自私！　　姑姑这时又是一声冷笑：“你耳朵没毛病吧？我都说了，是基因问题！要不是他老爸一时头昏，非要娶那个整个家族都有短命基因的女人，现在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别、别说我妈妈……”雪生挣扎着坐了起来：“那不是我妈妈的错，从来不是，你随便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我绝不允许你诋毁我的妈妈……”　　说着，雪生重重地咳嗽了起来，李离抱着他时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而且没一会儿，雪生就俯倒在沙发边上呕吐了起来。　　李离准备带雪生离开，再这样争论下去，根本毫无意义，于是她扶着雪生说：“雪生，我们走吧，我送你回房间去休息——”　　谁知，姑姑却突然怒吼一声道：“我没让走，谁敢走？”说完，她抬起手，把她手里的水晶酒杯狠狠地朝远处掷去，杯子在墙上撞碎，而后洒满了一地，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李离吃惊地发现，来人竟然是——　　　　晓露静静地出现在门口。　　室内起码安静了两分钟，随后，晓露又走进来——她脚步轻盈地像是踩在了一个梦上——她向前笔直地走到她妈妈的面前后才停住。　　她面容沉静，脸色苍白，嘴角隐隐挂着一抹笑意，而眼中却闪动着泪光。　　李离感到心脏再一次抽紧了。　　这时，晓露开口道：　　“够了，妈妈，请别再折磨雪生哥哥了，请你放过他吧，我不是都答应你了会乖乖嫁给麦克吗？只要我嫁给他，你就能继续过上你想过的生活了，这样你还不能满足吗？”　　“晓露……”　　雪生强撑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但刚一动身，他就又整个人软了下去，李离赶忙抱住他，然后用一只手帮他抚胸顺气。　　晓露回头，定定地看了一眼雪生，然后又回过头来，再一次对她妈妈说：　　“请让雪生哥哥走吧，算我求你。”　　姑姑冷笑了起来。　　“你求我？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不要脸的烂货，让你嫁给麦克，不过是缓兵之计，要不了两个月，他就会发现你的真面目，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还有脸来求我……”　　晓露泪流满面。　　李离听不下去了，她跳起身，冲到雪生姑姑面前替晓露仗义直言。　　“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晓露呢，难道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姑姑冷冷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着你这个外人插嘴！”说着，她走向雪生。　　“我最后跟你说一句，就算你不娶玛丽，还会有其它跟玛丽类似的人选，如果你还记得你是芮家的孩子，如果你还记得你该为你爸爸扛起这个家的话，如果你还记得，当年你爸爸，都是因为救你才搞到心力交瘁而在那之后不久就发生车祸的话——”　　啊——　　靠在沙发上的雪生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接着他就捂着胸口从上面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