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被枷锁缚束的少年忽然站起了身来。正面的墙中心,一块唯一没有图像的视频板中,黑乎乎的背景下白色的计数器一跳一跳的,终于就要走到尽头了。 少年的眼神有些木讷而呆滞。 “游戏就要开始了。”墙说;“真正公平的,随机的游戏。” 少年望着最后几跳的计数器,脑海中充斥着墙的声音;“真正公平的,随机的……未来。”他的呢喃引来墙的嘲笑,它轻轻地诱导似地重复着少年的话语:“没错,真正公平的……”话音未落,计数器已经跳满,漆黑的画面忽然一变。 “所有样本,投放完毕。即将开启第二中心程序。180,179,178……” 墙的声音已经消弭。同时,从房间里八个角落伸缩出来的监视器也缩了回去。少年的余光往右边墙上的某块液晶屏一瞟,刚好看到那双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眼睛。 “没有公平。”他低低地呢喃道。 而房间里的密密麻麻的影像中,罗威轻轻一跃跳上某人的一辆车,车子开过了临时的军区驻地,在一个偏僻的房子前停了下来。而安格在花园中心的喷水池旁找到了头顶金色卷轴的市长,他挠着头,一脸莫名其妙地在那个任务下方,点了接受。而季郧阳终于也穿过了那一条狭窄又阴湿的小道和城市边缘肮脏又老旧的巷子,站在了H市的大马路上…… “你相信么?”少年隔着屏幕摸了摸季郧阳的脸。“我一直相信,你会来。” 他的眼睛看着她,季郧阳的眼睛却正看着街道对面的面包店招牌。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极其明显且违和的分界感,几个初中生推开玻璃门从明亮的店面里走了出来,季郧阳终于切实体会到了那种明明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却又是两个世界的感觉。 那些怪物就好像是S市才有的土产,灾难从S市发源,也只危害到S市就被截止。外界甚至没有掀起波澜。对面大楼的广告墙上还在播放耳熟能详的甜品广告,明星在电视综艺里奇招层出,新闻上播放的仍然是屁大点儿家长里短的事儿,写字楼里偶尔有人悠闲地端着一杯咖啡走到窗边。仿佛自己是他们之中的异类。没有一个人知道,就在离他们不远,一个城市没有了。 这简直不可能,那天轰炸机的声音那么大,烟尘都漫到天空,大地都跟着震颤。河水……啊,对,河水……什么东西在季郧阳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山海的震颤都被那道从水中宛如生起的蓝色的网隔绝开来。 政府神奇地封锁了消息。而她,一个失去家乡者。本该对这种祥和的状态表现出希翼和求救,但她没有。 洪五将她送过来是为了让她完成任务,本来她是没有任何理由照着他安排好的路这样一直走下去的,但是从他那里季郧阳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她的性格使她不能停手,不能逃避。但似乎这个任务应是恢复‘记忆’后的她应该知道的,所以他什么也没有提,她什么也没敢问。 季郧阳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来到了S市,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躲开洪五带领的那支奇怪的救援部队,没什么非常特别的理由,就是本能的排斥。再加之联想到之前他们带着个数刚好与幸存者同等的食物,又是从丧尸最多的方向来,直接轰炸了整座城市,人们没有看到一具丧尸的尸体,没有听到一个有关丧尸的解释,幸存者们被圈禁般地保护起来,但前一批逃出去的幸存者们却丧失了踪迹。风里传来血的味道,一夜之间消失的市一中全体师生,年轻时候的洪五破门而入的记忆,还有她曾经抓住了谁又放开了谁的手…… 洪五和他的军队就像是一个开关,季郧阳的直觉告诫着她应该先远离那里。 就是……有点儿对不起金河了。 她隐入一个小巷,从包包里掏出了洪五给她的匕首。下意识的,匕首就已经在她手里利落地转了两圈,真漂亮的动作,简直像练习了无数遍。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很离奇的惊叹,似乎这些天以来已经十分习惯自己身体里存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本来悠哉地靠在巷子里,身后的居民楼却响起了一阵开窗的吱呀声,就是那种老旧的木质窗框和已经生锈的齿条因为摩擦而发出的声音,在整个静寂的半空中悠久的回响。季郧阳第一时间背部就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从居民楼背面的窗户里探出来一个正在卷头的妇女,往空荡荡的巷子里瞟了两眼,将阳台上的衣服收了回去,窗户被关上了。季郧阳才安心地呼出口气,又皱紧了眉头。连这份莫名其妙的机警和小心都不是她的…… 巷子围墙背后的居民楼里不再传出什么声音,二楼一排窗户整整齐齐地掩得好好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整个片区风和日丽,寂静无声。 下一秒,却听啪的一声轻响,季郧阳甚至没有望清方向,一个纸团就落在了她的脚边。 “A-203”上面写着;她离开了背靠的墙壁,走到了阳光下。巷子后边的大楼侧壁,一个大大的B字刷在墙上。 这一秒,她才切切实实地知道,她并没有躲开洪五和他带来的一切违和感。因为更大的违和感一直笼罩着他们。她,乃至于这个城市,乃至于更大范围的人们都一直严密地被监视着。季郧阳望着午时上方的天空,心里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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