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男孩（二）

儿童福利院位于B市的城西，距离这里最近的商业广场大约六七公里。　　不算远的距离。但是方伊还是觉得坐公交车太浪费时间了。她领着小忆站在福利院门口，掏出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　　不过三分钟，一辆黑色卡罗拉停在了她们面前。　　方伊带着小忆上了车。小忆睁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方老师，这是你用手机打的车么？”　　方伊笑道，“是呀，神奇吧！等小忆长大了也可以自己用手机打车啦。”　　“长大”对小忆来说是个遥远的词，如同“父母”。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了，可他记得他是有父母的，他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他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想不出。　　福利院里都是没有父母亲人的孩子，绝大部分孩子都是从一出生就被遗弃了，所以他们对父母的念想没有小忆那么强烈。　　还好有方老师。　　他喜欢方老师，因为方老师是真的喜欢自己。小孩子总是能轻易感受到一个人的真心，然后本能地亲近真心喜欢自己的人。　　方伊和小忆坐在后排座，她揽着小忆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嘱咐司机师傅慢点开。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坐在安全座椅上的，可是打的车一般都没有。　　司机师傅连声说道，“知道的，知道的。”　　车子很快到了商场南门，方伊带着小忆下了车，小忆很有礼貌地跟司机师傅道谢再见。　　方伊眼里流出几分欣喜。尽管孤独地生活在福利院，没有父母家人的关爱，形成了这样不喜多言的性格，可小忆依旧成长为一个善良懂礼貌的孩子，这也多亏了院长平日里对孩子们的细心照顾。　　“时间还早，你饿么？”　　小忆不出所料地摇了摇头。他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即便是饿了也不会说。　　方伊笑笑，神神秘秘地说道，“那我先带你吃点别的？”　　小忆高兴地点点头。　　方伊带他来到了一个西北菜馆的外卖窗口，几分钟后从窗口递出来四只烤羊肉串，上面撒着盐粒孜然和一丢丢辣椒粉，还有油花滋滋作响。　　她把羊肉串放在小忆面前，小忆眼睛里放着光。　　福利院的伙食很好，或者说太好了。每天的食谱都是营养师定制的，讲究少盐少油营养均衡，像烤羊肉串这样的垃圾食品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上次带小忆出来，她就注意到小忆对着路人手里的羊肉串发呆，可是那次急着回去，路边又一眼看不到可以买的店铺，只好作罢。　　“陪老师吃两串这个好嘛？”方伊挑了两串大的递给小忆，小忆高兴地接过咬了一口。　　“好吃吗？你小心点别戳到嘴巴。”方伊笑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小忆嘴边的油花。　　她二人坐在路边美滋滋地吃完了羊肉串，方伊说道，“小忆，陪老师挑些上课的材料好嘛？”　　小忆乖巧地点点头。　　方伊带着他去了文具店，挑了一些橡皮泥和彩色的纸，她看小忆看着架子上摆成一排的本子发呆，又挑了几个本子，拿到收银台结了账。　　“重吗？”小忆指着她手中的塑料袋问道。　　“是有一点。”方伊从塑料袋里拿出小忆盯着发呆的那个本子递给他，“帮老师拿这个好嘛？”　　小忆欣然接过，拿着本子左看看右看看。　　方伊带着小忆去了肯德基，叫了炸鸡薯条土豆泥甜筒等等，满满地一大盘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么多吃不完要浪费了。”在福利院是不能浪费食物的，小忆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桌子的食物，他那认真的模样，把方伊逗笑了。　　“吃不完我带回去当明天早饭。”　　小忆终于释然，开心地吃了起来。　　果然还剩了一大半。方伊把剩下的食物包好，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　　“我们回去好嘛？”虽说时间还很宽裕，但是方伊还是想着早一些回去，万一路上堵车什么的，回去迟了，不太好。　　小忆心中万般不舍，还是点了点头。　　方伊带着他在路边打了车，到福利院门口时才不到六点四十五。　　”陪老师再走走好嘛？”方伊看着低着头踢着路边石子的小忆，说道。　　小忆连忙抬起头来，咧开嘴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小白牙。　　他们又在门口溜达了一小会。六点五十六。她不得不带着小忆回去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福利院院子里的灯也已经亮了起来，这个时候孩子们通常已经吃好了饭，坐在影音室里看看动画片。　　方伊带着小忆进了大门直接往影音室去了，却被院长叫住。　　方伊回过头来，吃惊地看着身后的院长，院长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走？还好自己按时给小忆送了回来。　　“方老师，你们终于回来了。”　　看着院长的表情，这似乎不是一场偶遇，而是她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是啊，我们回来的也不算晚吧。”　　“不晚。”院长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不用去影音室了，小忆来，跟院长去办公室一趟。”　　“怎么了？”方伊问道。　　院长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方伊，“方老师，是小忆的家人，终于找到这里了。”　　方伊惊地倒抽一口凉气。小忆更是愣在那里。　　“别愣着了，快跟我上去吧。”　　方伊看着小忆的表情有些不放心，可是院长似乎没有要她陪着上去的意思。　　“小忆来。”院长再次招呼，小忆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院长身边，转过身来跟方伊道别。　　方伊对他摆了摆手。　　”方老师，小忆家人的意思是此事不宜声张。”　　方伊一愣，旋即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她看着院长和小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又向院长办公室的位置看了看。　　院长办公室的窗帘是拉上的，屋里的灯光将一个男人的身影投映在窗帘上。看那个身影的位置，似乎在通过窗帘的缝隙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方伊叹了口气，捋了捋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转身离开了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