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刚过,马车终于进了城,在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几绕之下,便驶进了府内,丫鬟引着端木晨七拐八绕地去了三夫人的小院。进了内室,一屋子的陈设都颇为精致奢/靡,一看便能看出三夫人在府内的地位及受宠程度。    她进了三夫人内室,行至床前,只见一位长得极为妖媚的女子鬓发微乱,面色不正常的潮/红,半眯着眼睛在轻声呻/吟。胸口的衣襟/解开,只在上面搭了一层极轻薄的薄纱覆盖在胸/口上,覆盖着痈疮。    虽说病了这么些时日,这女子难免憔悴委顿,但这些不但没有掩掉她身上艳丽的光芒,反而让她多了一丝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之感。端木晨看这软玉温香面前一卧,都惊叹世间竟有如此旖旎/春光,若她是男子,怕也在此时拜倒在石榴裙下俯首为臣吧。    丫鬟上俯身上前对那女子道:“夫人,端木大夫来了,让她给您看看吧。”  那女子似是极费力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端木晨一眼,便点了点头,蹙着双眉,轻启朱唇,娇滴滴地说:“唉哟……快看看吧,疼死我了……唉……”眉目婉转之间,掩不住,说不出的万般风/情,连端木晨都觉得身子/酥/了一半。果真是个难得的如花美眷。    丫鬟揭开薄纱,端木晨一看,这痈疮和那丫鬟描述的大致无二,痈疮呈一片隆起的紫红色浸润区,质地坚韧,界限不清。在中央部的表面有脓栓,周围水肿。病人畏寒、发热、无食欲,疼痛不止。  她枕了脉象,又仔细看了夫人的舌苔、眼睑后,对三夫人道:“夫人,我待会净手以后,会轻轻按压一下你的痈疮,看看里面是否变软才好对症下药,会有些疼,你要忍一下。”    三夫人依言点点头,待到端木晨用手轻压的时候,她还是疼得大呼:“啊……疼……轻点啊……”涂着鲜红胭脂汁的纤纤十指紧紧地抓着薄薄的锦被,额上顿时渗出细密的汗珠。  端木晨按压后发现这痈疮虽然表面有脓栓,可是内里还很硬,不是排脓的最佳时机。    她便开了方子嘱咐丫鬟:用忍冬藤一把,捣烂,加雄黄五分,水二升,放入瓦罐中煎熬,以纸数重封瓦罐口,纸上穿一孔,令热气从孔中喷出。再以疮对孔热熏蒸,待觉疮热发烫便止。每日熏蒸三四次。    尔后,她又拿出自己制好的“麻蛇膏”交给丫鬟,嘱咐她每日熏蒸疮面后涂上。这麻蛇膏是由白丁香、血余炭、土蜂窝、炙蛇蜕、珍珠粉、冰片等药物研成极细的末,过细筛,加炼制的獾油调制成膏。有拔毒、去腐、生肌、敛疮之效。    白丁香又名麻雀粪,《本草纲目》记载有决痛疔作用,即去腐之效。    血余炭是用女性的头发烧成炭化物,既能止血又能通淤。  土蜂窝能疗疔肿疮毒,此药最好是取桥洞中的土蜂窝为最佳,以蜂蜡和泥而成,此药散毒能力大于普通蜂窝,止血力甚强。    烧蛇蜕能疗恶疮疔肿,珍珠粉有生肌之效,冰片能清热止痛。  疮疡溃后,如腐不去则不生新,所以毒不拔除,则会越来越严重。    她又开了一剂内服的药,叮嘱她按时服用。告诉丫鬟,等到用痈疮表皮的脓栓变大,按压时痛感不那么强,疮发软的时候再去找她,估计也就在两天之后,到时候她再来给她将脓栓挑出,敷药就会痊愈了。    这三夫人也是痛了这么些日子,对于诸多大夫束手无策的病症在端木晨这里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她有些不太放心,便张口问道:“大夫,你说我为何会长这样一个东西?你能治好么?”  端木晨宽她心道:“夫人不必忧心,此病从由郁热蕴盛而成。热气乘之,热胜于寒,则血肉腐败,化为脓,脓溃之后,其疮不瘥。”  “两日之后我再来,将疮内的脓栓拔出,慢慢将养着,长出新肉就好了。”    她听端木晨这么一说,内心十分欢喜。她家老爷来夜方城上任不过才一年,她四下里都还不甚熟悉,也还未与这城中的达官贵妇相交,更重要的是要尽快好起来,把老爷交给她的生意打理她,才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与那个她最爱的人长相厮守。    如今,相思在心,如鲠在喉。因着这说不出口的病,被困房中,日日不得安生。来探病的人又不方便见面,四处寻医又不得其法,这府内已有人传话出去,说这三夫人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被知府大人囚在房中不得外出。偏生她又拿这病无法,恨不得立即披衣起来,去治一治外间那些嚼舌根的。可她现在连起身都是不能的,怎么不叫她憋屈。    这会儿听端木晨说得如此轻巧,立马就将先前的担忧和焦急搁下了一多半,连同这身上的病似乎也好了两三分。连声称谢之后,便令丫鬟奉上不菲的诊金,命人将大夫送回去。    两日之后,果然如端木晨所料,痈疮不似前几日那么硬了,表面的脓栓也变大,用了她的药之后,林芸香发热、畏寒都好了很多,疼痛也没那么厉害了。于是这日大清早,便早早地打发了丫鬟和车夫来接端木晨。    端木晨心中自是有数。此时恶疮已肿透,只需用小刀割开顶部,引出脓血,再将消肿止血的药外敷上去,几日便可痊愈。虽说割开恶疮听起来吓人,其实不然。肉疮内已腐烂,内里是一包脓血,下刀已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感。只是要清洁干净疮内的腐肉时,是要忍着些疼痛的。    这三夫人因着这几日用了端木晨的药十分有效,虽听说要割开引脓,也是二话不说便点头同意了下来。这个时候,只要端木晨愿打包票,就是一刀将她整个儿发红的地方剜下来,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端木晨这次来,早备齐了她的医用器具。洗净三夫人胸/口处的皮肤后,将早已高温蒸煮后的小银刀拿出来,飞快的在恶疮上划了个十字。手法娴熟而敏捷,等她下完手,三夫人才痛呼出声。  而此时,早已肿得鼓起来的恶疮内脓/血奔涌而出,黄黄红红的脏东西涌出来,端木晨连忙用柔软的白棉布帮她擦拭。并不时轻轻按压四周,好让内里的东西流得更干净些。    这连日来涨痛得似要顶破胸膛的痛感一下子轻松下来。虽说割破的地方仍旧是痛,可这痛已是能够忍受之痛了,比起先前闷在里面那种肿涨之痛来,好多了。    等脓/血不再往外流了,端木晨拿了条绷带叠起来递给三夫人道:“咬上它,这会儿就要你忍着点儿痛了。你这疮里还有个脓根,有这病灶在里面,若不把它挑出来,就算这会儿脓/血排干净了,第二天还是会生出新的脓/血来,必定要把它拔除,清洁干净,去腐才能生新肌。有些痛,但你得忍着。”    三夫人点点头,咬上了布条。端木晨净了手就拿了一根长针伸进伤口处来挑。三夫人万不想这长针竟伸进肉内那么长,痛得全身发抖。好在她的快、准、狠。一眨眼的工夫,病根被完整的挑了出来,摆在了洁净的白布上。  接下来,她又继续清理疮内腐败的组织,此时的肿起来的痈疮因排出了脓液和大量坏/死的组织已经塌陷下来,中间一个深坑像个“火山口”。    等到她冲洗清洁完毕给她上药时,三夫人已是痛得虚汗直冒,满眼都是金星,可身体却不敢晃动,只是左右摇晃她的脑袋。  就在端木晨快要上完药,准备包扎之时,三夫人的枕头下滑出了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双螭鸡心佩”。    端木晨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看得她如遇雷击,全身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堪堪愣住了。三夫人原本半支着身体等她包扎伤口,突然觉察出她的双手一顿,顺着她发直的眼睛看过去,才惊觉枕下露出了她不便露于人前的双螭鸡心佩,连忙用手将玉佩推进了枕下,轻启朱唇问道:“端木大夫,如今我这伤口需敷什么药呀?”    “哦……”端木晨立即回过神来,答道:“夫人隔一日换一次药,每次换药时,命人用洗净的槐枝和葱白煎汤放凉后洗净患处,再敷上我上次给你的药膏,沐浴时注意不要沾了脏水,敷药包扎都需净手。等新肉慢慢长起来便可痊愈。”    然后,她又拿出自己制好的“万应膏”交给丫鬟,嘱咐她等三夫人疮面生肌后换成此膏,直至痊愈。  此膏是采每年五月的苍耳根和苍耳叶数担,洗净、锉细,煮烂,去滓留汁后,先用武火煎滚,再用文火煎稠,搅成膏,密封收存,有清热止痛的功效。  端木晨被那玉佩弄得心神不宁,好在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她便留下事先准备好的两剂口服汤药,交待好丫鬟以后,便匆匆告辞离开了知府大人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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