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任平生那边,这几日里一直按照端木晨的叮嘱将养着。不管是内服还是外敷效果都很显著。唯一让少将军不满的就是府里下人的手脚太笨。每次晨起给他冲洗眼睛的时候,熬煮的水不是太烫就是太凉,手脚不是太轻就是太重。让平日不苟言笑的少将军发了好几次火。    为了给他清洗眼睛,宋侍卫都上阵了,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屁股上挨了一脚,被揣了出来,吭都不敢吭一声。    他好多次都后悔当天没有把端木晨强行留下!    想起那日,自己眼睛刚受伤,不论是她检查、冲洗、治疗、上药……都轻轻柔柔,而且手脚麻利果敢。一丝也没让他感到不适,而且神情又十分专注,并未因为他的身份而刻意的讨好或是攀附,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动心。    这份动心谈不上一见钟情,就此倾心。不过是看着这个离家万里的姑娘,单枪匹马来此行医,必定有难言之隐。不由得在有分欣赏,几分喜欢,还有几分怜惜。    所以他才会让宋磊跑一趟,借故给她送谢礼,其实只为那封信。    其实这些日子他挺希望她回来找他,说不愿留在榕方城,求他收留。    又不想她来求他,害怕她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内心无欲无求,之前的清高不过是做戏。    他有些不习惯自己现如今为一个只一面之缘的女子牵挂,便想早起去军营,结束这无聊的养病时光。    这天中午宋磊复命,说端木晨在德善堂坐诊,就和一个打杂的小学徒住在德善堂后院,除东家刘忠铭比较关照之外,并无与其他外人交往过密。    任平生很满意这个回复,难得好心情地去了马厩,照料他多日不见的爱马“疾风”。    -------------------    自从宋磊来过,“德善堂”的端木晨大夫曾给少将军看过病的消息迅速传开以后,来找端木晨看病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特别是一些女病人,更愿意找她看病。为德善堂又招徕了不少生意。刘忠铭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他儿子刘康那点心思,他也明了,也认为这不失为一桩不错的姻缘。所以这段时间,老刘的日子过得挺顺心,生意有了大的提升,儿子的婚事也有了眉目,打算着过段时间和端木晨提一提,若是她愿意,他便亲自去一趟夜方城,去和端木斐提一提这亲事。    当然,他们心里的这些小九九端木晨自是不知,她每天忙于治病、看病,日子倒也过得平静,自在。    安顿下来后,也陆续给父亲捎了几封信,将自己的情况书于信上。从父亲的回信中,她得知秦遇曾多次去汤池村找她,欲知道她具体去向。    最后端木斐明确告诉秦遇,端木晨就是因为不想嫁他,又不想陷他于不义,才躲避离开时,他终于再也没有去过村里,也知道再不会得知她的消息与去处了。    这样想必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大家彼此相忘于此时,各自不再为曾经发生过的往事痛苦、纠缠,各自放开手,等完全忘了,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端木晨这边的日子就犹如蜿蜒流动的溪水般,潺潺地,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地按着固有的轨迹流动着,生活着。    她从家中出发时刚好的端午时节。到南疆时,是南边最热的七八月份,那明晃晃的日头直晃得人眼睛发花,但好在她适应能力不错,虽说天气酷热,好在一早一晚海风还能送些凉意过来,白天病人不少,就这样忙碌中,她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炎热的气候。    几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南疆的秋天早已来到,气候也好了很多,天高云淡,虽说白日里的日头仍旧是晃得眼都睁不开,但是傍晚日落西山时,咸咸的海风拂来,还是带来了秋天才有的凉意。    这段时间里,端木晨最喜欢带着敏哥儿去海边走走。敏哥儿忘不了第一次带这个温柔如玉的姐姐来海边时,她的欣喜若狂。    敏哥儿看到一向端庄的她跑着冲向海里,跳啊舞啊……旋转着,甜笑着一直在海边恣意奔跑,垂下的发丝在海风中飘飘摇摇……说不出的美丽和迷人。    自那以后,隔三差五的,他们姐弟相称的二人时常在酷热的夏日傍晚去海边散步,有时去沙堆里挖寄居蟹,有时捡海菜,有时捡漂亮的贝壳、珊瑚、海螺……更多的时候,这些都是敏哥儿独自玩耍,端木晨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沙滩上,迎着海风,看着远方,像是在海天一色的连接处能看到什么瑰丽的奇景似的,耐心的看着,等候着……    敏哥问她:“姐姐,你在看什么?”    她总是揉揉他的头浅浅一笑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海的那边,是不是我的家乡。”    “你家很美吗?”    “是啊,我的家很美很美。”    “你家里也有大海吗?”    “没有,我家有山,很大的山,像海一样大。还有我爹和一个跟你一样大的弟弟,叫顺哥儿。以后你一定能见着。”    敏哥儿听了又继续问她:“姐姐,你会嫁给刘康,刘少爷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    “谁都看得出,刘少爷喜欢你啊。总是来找你。不过他不好,你别嫁他!姐姐,你会嫁回你的家乡吗?”    “不会了……”不会嫁回家乡去,可是,又会走向何处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这逃避的日子还要多久,要多久才可以完全放下心里的压抑和伤痛,要多久秦遇才可以放开她各自嫁娶,不再纠缠。    当二人提着小桶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看不见了。邻居的一只黑狗还躺在榕树下贪睡,呼哧呼哧地睡得挺香,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歪过去继续睡觉。许是觉得他俩说话。开门的声音吵了它的好梦,便又慢腾腾的爬起来,晃晃脑袋,慢悠悠的回家去了。    秋风瑟瑟,这南疆的秋天没有落叶,树冠上的叶儿还绿得盎然,但是她的心中,却早已秋叶满地。    端木晨悲从中来,她不知道她会在这里呆多久,然后又去向哪里。这偌大一个国,那么多的城镇,竟然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让她躲避掉那些算计,那些羁绊,那些爱恨情仇,那些理不清又斩不断的乱麻般的纠缠和伤害……    就像这只贪睡的狗,它可以到处遛达、玩耍,累了可以找个地方休息,等到天黑了,累了倦了,就会回到自己的家里,那里,一定人还在等它。    而看着她暂时栖身的小院儿。此时的德善堂早就关了大门,后院的小屋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多么希望不论是寒冬腊月还是夜半三更,当她回家时,某个地方,会有某个人,亮一盏灯,温一盏茶,带一脸笑容,等她回家。    可是,这个人,在哪呢?    如今这深秋的夜里,竟然让自己去羡慕一条有家可回的狗……端木晨原本的好心情,突然就沉了下来。    回屋躺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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