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端木晨三人从侧门进了院子，也没惊动旁人。　　　　她沏了茶让任平生独自喝着，自己则去择菜做饭了。　　　　敏哥儿也不敢和这位公子独处，在他面前，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也乖乖地去厨房帮忙了。　　任平生倒是乐得一个人悠闲地泡着茶，一会儿这么摸摸，一会儿那儿看看。将她摆在架子上的一排瓶瓶罐罐挨个儿拿来研究一番。　　　　厨房里的端木晨紧着食材准备了两三个菜。原本也没计划有人要来吃饭，她厨房里的东西也不多，不过她倒没想和他客气，既然宋磊去安排了，她这里也随便弄几个将就了，反正是他非要请她吃饭的。　　　　她出门之前，就已经把猪骨淖水捞出来放在瓦煲中小火煲着，如今汤已炖得雪白，就将淮山药切成段和去了核的红枣放进去继续煲着，新鲜的车前草洗净，等着山药软了加几粒枸杞，还有一小把茅根，一同放进去煮上一刻钟便可以了。　　　　这道菜不仅清热利湿，淮山养脾胃，茅根还可以清肺火，红枣枸杞免寒凉，喝起来不仅滋味鲜美，汤色浓郁，对身体自然是极好的。　　　　除了这道菜，她便就将着厨房里现成的三月瓜切成极细的丝，调了个鸡蛋，加上点儿面粉，摊了几个瓜丝鸡蛋饼。　　　　想着前厅坐着的好歹也是个将军，过于简办了也不好。便又炒了个酱肉丝，切了几丝豆皮、黄瓜，配着饼，就着汤。若是他不来，她自己和敏哥摊个饼，就着汤，便已是极好的午饭了。敏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再怎么懂事，也不过还是个小孩儿，这些天，看他晚上睡不踏实，舌苔发红，都是体内郁火重的表现，所以这才带上他去挖新鲜的车前草，顺道也挖了些茅根来给他煲汤喝。　　　　这会子有客来，又没别的东西了，便备些菜，待会儿卷在饼子做成卷饼吃吧。　　　　等她从厨房里把这几样菜端出来，正巧碰上从院外回来的宋磊，一手提一个大食盒，看样子就不轻巧。　　　　好在他力气大，脚步稳，大步大步地提着两个食盒子就进了门。　　　　几样看似简单的菜被宋磊一一摆上了桌。虽说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可菜品都腾着热气，想来宋侍卫也是一刻钟也没敢耽搁。　　　　宋侍卫放好了菜品，便自觉的去后厨和敏哥儿吃饭去了。端木晨也不留他，便又一次坐在任平生对面，摆弄好碗筷，先是替他盛了一碗热汤，又替他将配菜一一挟了裹在一张饼里，卷成个卷儿，放到他的碟子里：“吃得惯就尝尝，吃不惯就吃你自己叫的吧。”　　　　看着她亲手递到自己碗里的，任平生当然吃得习惯。“哪有吃不惯的，看着这金黄的饼卷着这么些东西，就着这汤，一定好吃。品相上比毋婆婆做的那几道菜还好呢。”　　　　“马屁。”端木晨不理她，自顾自地给自己卷饼。　　　　那个未曾蒙面的毋婆婆做的几道菜一看就赏心悦目，色香味俱佳。　　　　一道翡翠小南瓜，两个南瓜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绿莹莹的南瓜仔一人一个摆在盅里，甚是可爱。瓜顶像是被切开掏空了瓤，也不知里面灌了什么东西。　　　　任平生拿了配菜的小银刀，一分四，像切西瓜般的将这小南瓜切开。见里面填了细细的肉泥，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红的肉泥配着外面绿色的南瓜皮，倒像袖珍的小西瓜，还没吃便觉得极好看了。　　　　他催她趁热尝尝。她便夹了一牙进碗里。这南瓜蒸得软糯馨香，入口即化。肉泥吃到嘴里，有猪肉的香软，还有虾肉的弹牙鲜嫩，里面应该还加了脆爽的马蹄解腻，还有胡萝卜泥的细滑，还有细细的黑木耳碎，既爽口，又像点缀其中的“西瓜籽”。神形兼备，不光好吃，还好看得不得了。　　　　喝一口盅里蒸出来的汤汁，鲜香清润，确实是高手中的高手才做得出这样精致的瓜盅。　　　　还有其余的几道菜都让端木晨惊艳不已。有些菜看起来平凡无奇，但吃到嘴里会让你味觉陡然苏醒。有些菜却是初看平平，实则内里大有乾坤，层层叠叠惊异不已。　　　　不论哪一样，都让端木晨吃得心满意足，一边吃，一边揣摩它的做法、配料。　　　　这顿饭吃得宾主皆欢，她吃了许多宋磊送来的菜，而他则将筷子一个劲儿地朝她做的菜上伸，像是很是喜欢吃她做的东西一般。那“阴阳调和汤”他也喝了两碗。难得二人这次独处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尴尬的场面。　　　　主要还是因为她吃得太投入了。　　　　对面的那个男人一边吃一边盯着她看，她都混然不觉。美食当前，美男也不足为奇了。　　　　饱餐一顿之后，自然是要煮水泡茶来喝。　　　　说到泡茶，端木晨终于想起上次见面她忘了的事。便着急地将那套琉璃盏从床下的箱子里抱了出来。　　　　“这个，还给你，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端木晨将那个红漆盒子放在他身侧的桌子上。　　　　“怎么了？上次都说过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是我送给姑娘了，就请收着吧。”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连拿出来看看都生怕摔了。我受不起这样的大礼，而且也用不了这么奢靡的东西。公子收回去吧。”端木晨执意不要。　　　　任平生有些不高兴了：“放在你这里才是物尽其用，放在我那里连拿出来喝茶的机会都没有。再说了，东西做出来便是给人使的，哪怕是摔了，只要是你摔的，我都不觉得可惜。”　　　　“…………”这，他这什么意思啊？任平生这话，说得忒暧昧了些。端木晨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那……那也不行。我不能要你这样重的礼。无功不受禄。”　　　　“什么无功？你救了我二弟一家，又治好了我眼睛，大过年的又救了候大人。送你套杯子赏玩罢了，怎么非得如此生分呢？”　　　　“我那是收了诊金的，你们也不欠我的呀！”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什么事都太过认真，过来喝茶。”他不动声色地将红漆盒子推到一边，看也不看。　　　　“那就这样说好了，待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个带走。”　　　　“你……我说你这……没完没了？”他递了杯茶给她，又道：“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回赠我些礼物不就可以了么？”　　　　“回赠什么？我可没有贵重的东西送你。”她喝了口茶，想来想去自己也没什么好送的。　　　　“我要你的贵重物品做什么？你若是要送，肯定是要送我一些我没有的啊。”　　　　“哪你想要什么？”端木晨还是想不出他要什么。　　　　“我要你……”　　　　“啊？”端木晨正在喝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又强忍着，呛进了气管里。　　　　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喝个茶也会呛着，慢点儿嘛。”　　　　端木晨全身僵直着躲他：“你，你……？”　　　　他看端木晨一脸防备，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一脸伟光正地说：“哦，我说，我要你……你的……”他转过身去指她格柜上摆的那些瓶瓶罐罐“你的这些药。”　　　　“呼……”端木晨松了口气，总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起码要少活十岁！总是把她的心弄得乎上乎下的。　　　　她连忙站了起来，拿过其中一个瓶子道：“你知道我这些药是什么？你就胡乱要？”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这些制成丸子的药方便携带，姑娘若是觉得不能白收我的礼物，帮我制些我用得上的丸药可好？”　　　　“那我得制多少药才能抵得上你那价值连城的礼物。”端木晨还是觉得礼物太贵重。　　　　“不急，姑娘可以慢慢制，以后，时日还长，我巴不得这辈子生病了，都有姑娘的药可以吃。”他走得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走到她跟前，身上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　　　　他低头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热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和耳朵，把她一张小脸烫得通红。　　要是她再听不出话里的话，那就是个白痴了。　　　　可她……只要一见到他走近自己，一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她就头脑发晕，心跳加速，双脚发软……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和秦遇也好，其他男病患也罢。近距离接触的人也不少了，可就是单单遇到他，就会紧张得喘不过气，气血上涌，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往后已没地方可以躲。　　　　只好一把推开他，掩饰道：“呃……火炉快熄了，我添点儿炭。”　　　　她把红泥炉上坐着的小铜壶拿开，用镊子又夹了些橄榄核炭进去。红红的炉火映着她通红的脸，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红得燃起来了。　　　　她提着壶，说是去加水，逃也似地出了房间。　　　　外面的冷风一吹，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不行，不行，以后真不能和他单独在一块儿了，这个人……太危险。”她吸了口气，提着壶进屋，准备把房间里的这个人赶紧打发走。　　　　“公子既然是想要我给配些药，那我这段时间就慢慢给您配吧。清火的、养胃的、解毒的……不同功效的都给您准备一些吧。”　　　　“嗯，有劳姑娘了。”任平生见她红着脸跑出去，这会子回来又爽快地答应了他，心里乐开了花。　　　　“那……时候不早了，不知……”端木晨如今只想让他快走，再也不想和他独处了。　　　　任平生也利落地抖抖衣衫：“是啊，叨扰姑娘大半晌了，我也该回去了。姑娘请留步，下次再见。”　　　　见他大步迈出门，她也没想着要去送他。既然他说“留步”那她就留步呗。反正有敏哥儿送他们，关好院门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