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京都还带着些许燥热,厚重的官服穿在身上,早已捂出了一身汗,许长泽有些烦躁地走出了等候的凉亭,顺着习习凉风吹来的方向慢慢踱步。  大渝突然发兵大周边界,皇上召了六部大臣进宫议事,因刑部尚书还未定,朴一梅暂代尚书之职。又因年初的军饷旧案,许长泽在一旁协助,立功不少,从一个小小的六品升至从四品,故而此次朴一梅便带了他进宫。  路上遇见大理寺寺承顾钊,朴一梅一直以师礼待之,自然要一起走,许长泽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寻了个借口,便先行离开,随着领路的公公到了皇上召见他们的凉亭。  “萧大人,不知皇后娘娘玉体如何?”许长泽慢慢踱着步,忽听前面传来声音,抬头,见一簇菊花旁,一身白衣的男子被一个穿着太医院四品官服的太医拦住了去路。  许长泽认得那人,那是太医院有名的太医萧绎,说他有名并不是因为医术,而是为人,听说他入太医院近三年,开口说的话不足十句,简直比自己还厉害。更重要的是,萧绎只给皇后请脉,皇后也只找萧绎。  故而萧绎再清高,太医院也没人敢当面给他脸色。  只见萧绎俊秀的眉间一皱,转了一个方向,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萧大人,大家同在太医院共事,皇后娘娘的玉体若是出了什么事,岂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最近皇后病了,萧绎一日三餐地往翊坤宫请脉,太医院其他的老人早已眼红,可惜找不到机会插一脚。  秉着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圣人古训,许长泽决定换一个方向散步。  而传闻病重的皇后苏念此时正坐在一棵橘子树上喜滋滋地摘橘子吃,突然感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咬着橘子低下了尊贵的头颅。  “啪嗒”兜里的一堆橘子欢乐地掉在了地上,站在下面仰头看着她的男子还顺手接住了一个。  目光相对,苏念头皮一麻,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扶着树枝不敢再动,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那男子深沉的目光中禁止了。  许长泽眼中好似起了波涛,张了张嘴,最后严厉呵斥道,“下来!”  苏念第一反应就是下去,谁知手被树上的一根刺扎住,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委屈地望着下面的许长泽,“下不来了。”  许长泽张开双手,道,“跳下来,我接着。”  裙子被橘子树上的刺挂住,划了好长一条口子,苏念用手死死捂着不敢去看许长泽的脸色。  脑门上被敲了一下,只听许长泽道,“一个女儿家,爬树摘橘成何体统!”  “下次不敢了。”苏念低头认错,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你还想有下次?”许长泽再次屈指敲了她一下,看着她捂着脑门泪汪汪地望着自己又有几分心软,“你也不是那小门小户长大的,从小四书五经,礼仪典籍没少教你,几个姐妹也都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怎么就你长成这个样子?一点没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都十九岁的人了,还像一个疯丫头似的到处乱跑乱跳!”  许长泽说得太兴起,一时间都忘了他们还在皇宫之中,更是没有去细想眼前的女子是何人。  直到白昙等人急冲冲地叫着“娘娘”跑过来,才愣住。  “娘娘,您怎么又跑出来了,您还在装病呢!”白昙拉着苏念就往翊坤宫走,一边走一边道,“要是被萧太医知道了,又要拿针扎你了!”  才华满贯的许状元难得看着自己曲起的食指呆住了。  刚那是皇后娘娘?  “许大人,许大人!”有正泰殿的公公寻来,“皇上快过来了,朴大人让您快过去呢!”  当天下午,皇后娘娘爬树摘橘被许长泽许大人训了一顿的消息立马传遍皇城,众人对许大人的不畏强权,敢于直言颇为佩服,林立言还带着两坛好久去许府找许长泽交流经验,只可惜许长泽为人沉默寡言,从头到尾说了不到三句话。  林立言败兴而归,许长泽的小厮追到许府门口,满脸歉意地跟他解释,“林大人见谅啊!我们家大人从宫里回来后就没有开过口。”  “这是为何?”林立言第一反应就是皇后娘娘做了什么。  小厮一脸为难,“大人今天在宫里说了太多的话,恐怕未来三天是难再开口了。”  林立言,“...”真乃奇人也!  而被教训了的皇后苏念,这个时候正在翊坤宫上跳下蹿地躲着萧太医的天女撒花般的银针。  “萧绎,你够了!再来我生气了!”苏念躲到一架屏风后面,气急败坏地吼道。  萧绎俊秀的容颜满是冰霜,冷冷一笑,开口却是,“老子正气着呢!”  赵谦踏进翊坤宫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么一句话,收回踏出去的一只脚,转身,“阳光不错,去御花园走走。”  夏玄立看了一眼挂在树梢的月亮,不敢多说,在白昙等人羡慕的目光中,沉默地跟在赵谦后面。  “老子容易吗?大好的青年本来应该喝着美酒,调戏佳人,却被你们给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太医院,每天端着一张死了祖宗十八代的臭脸对着一群装模作样的老头子,偏偏那群老头子也不消停,一会儿找我讨论药方,一会儿找我研究针灸,老子不是扁鹊,也不是华佗!懂个屁的药方针灸!”  翊坤宫里,苏念躲在角落里,看着萧绎狂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手里捏着他的银针,瞬间从冰山脸变成了一个话唠。  “老子已经活得这么痛苦了,你竟然还给敢给我添乱,你是几辈子没吃过橘子!非得这个时候爬到树上去摘,爬树摘橘也就得了,还没出息地被人发现,被人发现就算了,还丢脸到家地被人教训一顿,连个屁都不敢放!老子认识你真是祖坟埋错了地,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苏念闻言忍不住探出脑袋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祖坟在哪儿了?”据她所知,萧绎恐怕连自己的祖父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萧绎瞪了她一眼,大步上前将她从角落里抓了出来,吓得苏念哇哇叫着求饶认错。  “苏念,你他娘的给老子消停点行不?老子为什么找不到祖坟,还不是拜你们所赐!要不是你们把我困在这该死的太医院,一天三次提着药箱给你看病,就算是挖地三尺也把祖坟给找到了...”  晚上,赵谦回到翊坤宫,见白昙等人小心地伺候着,苏念正趴在被子里哭。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上前拍了拍她,“跟你说了安分点...”  赵谦一掌拍下去,苏念惨叫一声,抬头满脸泪水地瞪着他,哭得撕心裂肺,“赵谦你混蛋!”  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苏念自己捂着的地方,他刚好像一顺手拍在了她屁股上。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赵谦无比同情她,于是也有了耐心哄她,“回头我让人在萧绎回家的路上揍他一顿。”  萧绎这一次想来是真的生气了,下手这么狠,也不知道扎了多少针,竟然让苏念疼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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