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许长泽与诸多朝臣一样迈着虚浮的步伐回到家中时,被自家院子外面那一滩滩血水以及墙面上惨不忍睹的血迹吓了一跳,脚步慌乱地冲进了内院。  许大少夫人正在指挥人手在院子里扫雪,见许长泽冲了进来,红了眼眶,迎上去,“相公,你总算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了啊!”许长洛打着哈欠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许长泽皱眉问。后院虽然一切正常,但前院血腥味极重,可见昨夜伤亡惨重。  原来昨夜入夜后,便有人来攻击许家,幸亏白昙和木樨早有准备,但是对方人数众多,院子又太小,作战空间不足,渐渐有些撑不住,白昙甚至派了人进内院让木樨安排人带着大家撤退。  “还好安国公世子及时赶了过来,解了我们的围。”许长洛满目崇拜,“原世子不过带了十来个人就制服了对方,又不知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就乖乖撤走了。”  当时他想出去看来着,但是木樨拦着不让,直到原琉白进来接小莲藕,他才知道错过了什么。  “说实话,以前我还怀疑那孩子不是他的,昨夜见了,就算亲父子也不过如此!”许长洛补充道。  昨夜原琉白还没有踏进内院,小莲藕就嚷着世子爹爹来了,等见了人,顾之瑾兄妹两都没能拉住他,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原琉白的腿,之后就一直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也不管场合地跟他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小到午饭吃了什么都没落下。  许长洛虽然让小莲藕叫他三舅舅,却一直不愿意承认他是顾钧的儿子。许长泽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他的心思,毕竟是自己妹妹的孩子,疼爱是肯定的,但绝对不愿意承认那孩子的父亲是那样的人。  “子衿兄妹呢?”许长泽不想去讨论这个问题,他早已想通,不管小莲藕的父亲是谁,他总是许四娘的孩子,是他们的外甥。  许大少夫人亲手给两兄弟端上了粥,道,“担心家里,一早就回去了。”  顾钊虽然跟他同样被困在政务殿,但一句话也没有交流。在顾家,他们也就对那两个孩子还有点感情。  “大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长洛夹了一只馒头给许长泽,颇有讨好的意味。  许长泽将宫里的情形一点不落地告诉他们,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最后叹道,“幸好皇上及时回来,不然皇后就大开杀戒了!”  当时那种情况,苏念那架势,他们没人怀疑她想杀人的决心。  “皇后威武!”许长洛听得满眼冒光,原来武功还可以这么用,看来他以前真的是错怪了长源。  许长泽看着激动的许长洛,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顾钧回来了。”  许长洛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迅速变了表情。  昨夜平息了宫变后,赵谦单独召见了许长泽,询问了他关于许四娘的事情,并且告诉他,顾钧就是现在的杨俨钧,三日后便率着大军回来了。  “陛下可是希望微臣掩护皇后娘娘的身份?不知娘娘是否同意?”对于苏念这件事,许长泽不肯马虎,自然要问得一清二楚,如果苏念不愿意,就算是皇上的命令他也不会照做。  赵谦眯了眯眼,半响才道,“九年前我们在金陵的福云寺遇见许砚...”  在十岁以前,许砚是许砚,苏念是苏念,但是十岁那年遇见后,许砚还是许砚,苏念却不再仅仅是苏念。  “阿念五年前因为一些事情消失过两年,朕不确定那两年里她是否仅仅是阿念。”赵谦道,“许砚如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自然有你们许家去讨回来,但如果是阿念,那就是朕的事情。”  许长泽心头一震,很多疑惑突然有了解释,为什么他有时候很肯定苏念是许四娘,有时候却觉得不是。  以及为什么十岁那年许四娘会性情多变,以前见了他就躲,那一年有的时候却总爱缠着他,还打着求学的旗帜。  许长源还在私底下笑话说,“四娘,你这是被大哥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凑上去啊!”  许长泽一开始跟家中兄弟姐妹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大家对他都是又怕又敬,不敢靠近,正是有了许四娘的开头,随后许长源,然后许长洛等人都放开了胆子跟他玩笑。  祖父曾说过,“若非阿砚,长泽你可就成了孤家寡人啊!”  赵谦其实心里挺反感许长泽的,尤其是在知道当初苏念就是因为有了许长泽这个选择,再不肯跟着她读书后,心里那股郁气蹭蹭上涨。  唉!早知道当初就不去管晓月楼那些破事,然后不会在金陵呆一年,也就不会有许长泽,顾钧这群人什么事!  “许长泽,许砚是你亲自教导的,你应该能比谁都能分清她什么时候是许砚,什么时候是阿念。”当年的事情被苏念做了手脚,他们什么也没查到。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问苏念,但以他对苏念的了解,肯定不容易。  许长泽垂了眼,他当然能分清,不仅他,只要知道世上有许砚,也有苏念的人都能分清。  能够坐着做一整天针线活的是许砚,而总是闹得鸡飞狗跳,安静不下来的则是苏念。  他不仅能分清,还知道赵谦想问的是什么。  “是阿念。”  抱着灵位嫁进顾家的是许砚,但是遇见顾钧的人却是阿念。  许长泽的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都能吹散在空气里,却让赵谦变了神色,桌上的茶杯在他一掌之下化为粉砾。  许长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的时间才回到家里,他脑海里一会儿是许砚,一会儿是苏念。  突然发现,原来许砚一直叫的他“大哥”,而苏念却是叫的“长泽哥哥”,有时候急了就直接叫“哥”。  原来从五年前开始,他们接触到的就是苏念,而不是许砚,那么许砚呢?为何她再没有出现?  随后他又想到,既然苏念不是许砚,那对他而言,对许家而言,苏念又算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从出了宫门便一直在想,甚至拒绝了常随迁过来的马车,冒着大雪一路走回去。  直到见到家门口的血迹,然后见到平平安安的妻儿和弟弟,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明白,不管是许砚,还是苏念,都是许家的女儿,都是他的妹妹。  许长洛连叫了许长泽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看向许大少夫人,许大少夫人也甚是不解,两人交换了下眼色,不约而同地得出一个结论,许长泽说话有限度的毛病更严重了,已经从不开口演变成不反应。  许长洛迅速解决了自己的早餐,见许长泽还拿着馒头走神,无声地告诉许大少夫人,“大嫂,我出去转转!”  大清早就被破坏了一天的好心情,真是太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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