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澄江并不算冷,但是秋意还是起了。有了秋意就难免有伤感,这样的伤感就爬上了马道远的心头。其实马道远伤感倒也不是为了秋。自从被公安局叫去“协助调查”回来,本来也没有什么事的,却莫名的在学校里被人孤立了起来,老师们都不怎么和他说话,校领导更是对他不咸不淡。马道远奇怪的很,案子都已经破了,和自己分明没有一点的关系,怎么就好像自己犯了错误一样呢。  唯一的一点可以厚颜无耻的欣喜一下的是,期中教师测评,马道远不是倒数第一。倒数第一是历史老师李独行,这家伙公然旷工多日,然后只是打了个电话,就人间蒸发,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上班了。家人也联系不上,学校已经在商量是直接办辞退还是公安局报失踪了。所以马道远屈居倒数第二,也只是说是厚颜无耻的欣喜一下,因为这实在不能证明自己有多好。  但是,如果马道远再仔细的探查一下自己的内心,应该会感到,真正让自己伤感的其实不光是这些。作为茅山宗后裔,自己秉承师父遗志,立志一生降妖除魔,可是如今早已经长大成人独立门户,竟然一个魔也没除一个妖也没降过,连眼前屈死的冤魂都看不见,这怎么能不让人郁闷。而且…而且…而且…  马道远的心飞到了姚依依的身上,一想到那个女孩子,自己就心跳加速,仿佛做了错事一样,不敢再想下去。但是又要想,那梅花落雪的味道,那肯定是有妖事的,那…  马道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翻着电脑,忽然,马道远的眼睛一亮,一脑子的沮丧消失了。马道远噌的跳了起来,激动的绕屋子跑了一圈,然后才激动的坐回电脑,激动的拿起来电话。  马道远为了招揽生意,不,应该说是为了降妖除魔,在电脑上发布了“茅山道士免费驱鬼降魔”的帖子,后来在师姐的指导下去掉了免费二字。倒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不要钱怕别人不信。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正经的找他来作法的,都是些玩闹的勾当。今天让马道远如此兴奋的,是一个看似非常像样的案子。  耀威集团大厦工地,有一个人冻死工地现场。冻死,在澄江,是件够稀罕的事,就算是隆冬的深夜,醉汉睡在路边,也未必会冻死,这毕竟是江南。而这个人,不但冻死,而且冻得硬邦邦宛若岩石一般,诡异之极。给马道远留言的是一个工地工人,工人可能是比较迷信又不愿意轻易辞职离开,担惊受怕之余在网上看到了毛衫后裔降妖除魔的帖子,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了信息,只是也提到自己没有钱。当然马道远是不在乎这个的。    这日马道远来到了工地。几个工友已经在工棚里等他了。几个工友似乎对年纪轻轻,打扮的和个大学生一样的马道远不太认可,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钱除这个“魔”,请不来大法师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于是把马道远当成了一个倾诉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据说警方已经立案了,警方认为一定是有人把这个工友带进了冷库,冻死后又搬到工地的。但是这个吧,“这个不可能,”一个工友说,“我晚上十一点出去尿尿,还看见他了呢,”另一个工友抢着说,“结果凌晨三点就发现他死啦,”“对呀,这附近根本没有冷库呀,这么快,四个小时就冻透了?又去又搬回来?”“再说啦,为什么非要搬回工地呀,扔外头,谁知道他是谁,不是更省事?”“我说就是鬼怪作祟。”“对,对…绝对是鬼怪,”一群工友附和。一个工友说,“嘿嘿,人家大城市的人不信这个,就说是刑事案件。”另一个说,“他们晚上都不住工地,咱们不行啊,回头再死一个可怎么办。”一个工友说,“我就觉得这些日子不对劲,晚上总是阴森森的,还有鬼影在窗子前面晃。”  马道远听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当天晚上,马道远夜探工地。一轮明月当空,工地上安安静静,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马道远拿出罗盘,站在工地大门口的位置,正朝工地,两脚站稳,双手端平,无论马道远怎么站平端平,罗盘指针却晃个不停,完全止不住的震颤。马道远有些慌了,天哪,我这还没年定盘咒呢,怎么就一直晃。自从师父那里继承这个罗盘,好几年了,还一次都没晃过呢,看来今天是动真格的了。有鬼怪。  有鬼怪,这几乎是必然的了。马道远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念起定盘咒。定盘咒起,罗盘反倒安静下来,指针上下震颤,头重脚轻,这是恶意存在的标志。逐渐,罗盘指针在南北之间大幅晃动,破、文、贞、禄,子壬亥,马道远的汗开始冒了出来,八卦不清,九星不明,马道远深深懊恼自己学艺不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马道远正在抓狂中,忽然看见黑暗中一个影子闪过。不用抓狂了,马道远迅速收起罗盘,朝那影子靠了过去。那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仿佛一只野猫一样,娇小敏锐,动作快如闪电。影子一闪就不见了,马道远急急寻找,看见脚手架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影子,这明显是一个男人的影子,同样敏捷迅速。  这是两个人,马道远潜意识认为,如今经师不到学艺不高又缺乏实战经验的马道远,只能靠潜意识了。这样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两个明显受过训练的人深夜潜入又是为什么呢?要偷东西么,还是其实就是他们犯下前几天的命案呢?马道远悄悄的跟着那个影子,一会儿,两人就在深深的地基里面了。  马道远趴在外面不敢跟下去,怕下去就被发现。想了想,马道远念起了千里顺风耳的咒语。这个咒语,念起来是有风险的,万一听到了不该听的,(只要是和捉妖无关都算不该听的)事过之后就会失聪几天。马道远从没念过,连妖和鬼都没遇见过,哪有机会念啊。如今凭记忆念起,竟然真的隐隐听见了低下的人说话。  男声,“镇妖香呢?”  女声,“这里,快,快点上。”  男声,“别急,别急,我把坑挖深点儿,”男声在颤抖。好一会儿过后,女声响起,“盒子呢,盒子呢?”听得出两个人都非常紧张。男声,慌乱之极,“这里,快,”  地下的人在埋镇妖香。马道远奇怪了,莫非不是坏人,是好人?镇妖香是镇妖的香,焚起之后妖鬼异类都不敢靠近,不敢活动。马道远看自己的罗盘,罗盘指针微微晃动,已经平稳下来,镇妖香已经埋上了。  马道远已经认定,这必然是两个初出师门的高人,(说是初出师门是因为他们太紧张了,绝对比马道远还紧张)到此地来降妖除魔的。只是这镇妖香只能镇的一时,等到香焚尽了,鬼怪还是要出来的。  低下的两个人已经从地基里爬上来,这要走了,马道远不由分说叫道,“二位高人留步。”  黑夜里陡然一声,吓得那两个人几乎摔到,只回头看了一眼,不但没有留步,反而跑得更快了。马道远眼见追不上了,忽然想起自己有个无量法绳。这绳子一甩就可以把跑的东西抓回来。马道远以为这两人必定有些法力的,不过既然带来了绳子,还是要甩一甩的,哪成想,这一甩竟然一下子把两个人抓回来了!  确实,只要稍有些法力马道远就是抓不回来的,但是,这两位,真的没有法力。    于濂被无量法绳绑着,心里一万个纠结。  自从进入了于濂的身体,尹如烟经历了那么多以前完全不可预想的事情,摇曳诡异的烛火带她进了另一个世界。开始她仍把自己认定为尹如烟,可是慢慢的,她开始认同了于濂的身份。于濂是个程序员,但是他辞职了,是的,因为尹如烟不会写程序。于濂慢慢疏远了家人和原来的朋友,行为也越来越诡异,家人都以为他有了精神方面的毛病,在他疏远家人之后,他会经常接到父母或是父母委托亲戚打来的电话,让他去看病之类的。  终于,于濂终于接到了阁主的第一个任务,将镇妖香盒安放在耀威集团总部大厦的地基里。镇妖香,顾名思义,镇妖。派妖去自然不好,就算是法力较高的妖,也难免会损些道行,派人去就好,被抓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去之前,阁主会给他们增强体力和行动力的药丸。  就算不给药丸,事成之后也没有奖励,于濂也是不敢不去的。阁主在于濂心中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了,不,比神更恐怖和可怕的存在。阁主可以让自己重新,可以将自己那日亲见的残暴凶猛如此的蜥蜴精杀死,更有那么多关于阁主无所不能的传说。自己已经是把灵魂献给阁主的了。  与于濂同去的还有一个女子,叫做柳眉,两人并不交流除行动之外的事情,也不会询问对方的来历。煮雪阁的人哪个没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哪个又愿意轻易触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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