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相误

“哥……哥哥。”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底气全无。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事，不知……他有没有看到……　　悟空环着双臂倚在一棵树前，金目灼灼，审视我一番后，这才开口：“你还活着。”　　我点点头：“是，我还活着。”　　悟空整顿精神，朝我走来，在距离我一步之遥处站定，神情肃穆道：“师妹，你好大的魔气。”　　我抬眸望他一眼，颇感局促，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三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他继续问。　　他此言一出，我又桩桩件件忆起当年的事来，只觉恍如隔世。待回过神来，删删减减，与他简单讲了：“哥哥不知，自与师父分别，我被困在一处山洞里，逃脱后，一直往西行，本想赶上你们，怎奈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走走停停，期间得拜一位师父，与他修习法术，学了三年，故此现在才回。”　　我未敢将过往全盘托出，一颔首，又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沉吟道：“哥哥，紫霞呢？”　　其实我不关心紫霞，我只想知道，他当年是如何看破了白骨的伪装。　　孙悟空没想到我突然问他这个，一愣神，目露凶光：“她不是紫霞，她是妖。”孙悟空语气中依旧有着万年不变的偏见。　　“可你也是妖。哥哥，你也是妖。”见他如此态度，我忽然觉得很悲愤。　　他愣怔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有些激动了，平静片刻，继续问：“你是如何找到她的破绽的？”　　孙悟空将头偏向一边，缓道：“曾经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我恍悟，又不住叹息。为她叹息。　　白骨啊，你到底是百密一疏。　　孙悟空道：“顾师妹，俺也有话要问你。”我眨了眨眼睛，被他从忧郁的情绪中扯出。孙悟空开口道：“昨夜，你为何要化作长公主的样貌？你是担心，俺老孙破了淫戒吗”　　我听着，心慌了几分。想到昨夜缠绵的深吻，更觉脸颊发烫，温度一直氤氲至耳根。　　可能他也觉得这话问的不妥，挠了挠头，马上道：“罢了罢了，你活着，能回来，总归是好的。”　　我附和地点头，彼此都不再提昨夜的话题。　　我抬头道：“哥哥，你不是应该去救师父么？”孙悟空一拍脑袋，应道：“正是。”我紧跟着回道：“那快去罢。”　　孙悟空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忽回头看我一眼：“跟上啊！”　　我犹豫道：“哥哥，我现在恐怕不能跟你走。”悟空不明：“为何？”　　我稍加权衡，解释道：“哥哥，莫忘了，解救了师父后，你还有一个难题要解决。依着现在的局势，我不便露面。”　　见他依旧不解，我补充道：“长公主。”　　现在她已经把我当做妖精了，我不想再横生枝节。还是等出了西梁女国，再与他师徒聚首吧。　　悟空也已了然，遂道：“也好。”　　如此送走了悟空，我返回王城，路遇长公主正纵马狂奔，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我微微一笑，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行。　　行了不多时，按落云头，若无其事地回到长公主的寝宫。隐身后，我藏入空气之中。　　为防止再生事端，还是得先盯住这个女子。　　在我悠哉悠哉吃了半盏茶后，长公主怨气冲天地回来了。宫中侍女察言观色，知晓主子今天心情不好，皆小心谨慎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长公主一拍桌子，道：“阿善呢，把阿善叫过来！”　　身旁侍女颤着身体行礼，低眉道：“阿善姑姑，她现在不在宫中。”　　长公主闻之，没有言语，可眸中却闪烁着可怕的光芒。须臾，她唇角一扬，笑里藏刀。女子吩咐道：“待阿善回来，马上唤她来我宫中。”　　侍女不敢有违，垂头道：“是。”　　长公主矮身坐在绣墩上，看着面前的果盘，一言不发，已然善气全无。　　我颇为疑惑地继续饮着茶，不知长公主所传唤的这个阿善，她是做什么的？长公主找她，又会有何事？　　我暗自揣测，也许这是一个厉害人物？如若不是，那也应该是长公主一个得力助手。　　然而猜测也没有用，在这个人还没有出现前，一切，都不可知。　　慵懒地放下茶杯，等了半天，没等到这个阿善出现。　　直至夜里巳时左右，我正睡得迷糊，听到了宫门“吱呀”一声响。恍睁开眼，看到了一位着丝锦黄襦、竹青色撒花长裙的美貌妇人推门而入。　　此刻殿内只有我与长公主二人，侍女皆被她遣下去了。　　见了她，长公主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欢喜叫道：“阿善！”　　我也跟着一笑，总算等着这个阿善了。　　妇人细步轻挪，盈盈拜道：“长公主，久等了。”　　那长公主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白天的火气已消失殆尽。两人双双落座，阿善问：“长公主，出什么事了？”　　女子眼帘低垂，似在思索从何开口。少顷，努嘴委屈道：“阿善，你还不知道吧，昨日我邀悟空哥哥来我寝宫，本想成了我俩这桩好事。可谁知，中途突然来了一个妖精，将我困在衣柜里，还化作我的模样，妄图勾引悟空哥哥。之后她还饮了你给我的酒，若非悟空哥哥聪明，识得她的破绽，后果……后果不堪设想。”长公主红着眼睛，已有些哽咽。　　阿善疼爱地看着她，长公主接着又道：“那妖逃后，不思其过，又将御弟圣僧摄走。今日，我本想去找那妖精，助悟空哥哥一臂之力，救出圣僧，岂料那厮法力高强，使计困住了我，我千方百计才得以脱身。阿善，你得帮我，帮我除掉她。”女子语气迫切，且大义凛然。　　阿善闻言，反握住长公主的手，忧道：“这事我竟不知，长公主，你真傻，怎么敢一个人去找她？”　　长公主可怜兮兮地开口：“悟空哥哥先去的，我想着能遇到他。”　　阿善叹息着摇头，我为了听的更清楚，走到她二人跟前，坐在了对面的绣墩上。　　然不过拈花一瞬，那妇人突然看向我，一只爪子疾驰扫来。我蓦地一惊，不自觉仰面向后斜倒，一只脚轻轻勾住桌腿，才没有立时摔下去。　　妇人扑了空，长公主见状茫然问道：“怎么了？”　　妇人依旧警惕地看着我的方向，长公主忽一声惊叫，跳到她身后，抓住妇人的手臂，如梦初醒道：“阿善，你是看到那个妖精了吗？她在那儿？”　　我蹙着眉，僵着身子，动也不动。可心中已是疑云团绕，这个阿善，难道有我师兄火眼金睛似的本事？　　阿善低声道：“不是妖，是很微弱的魔气，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出来。”　　我微张着口，分外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