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姒卿张开小口用了块糕点,坐在一旁为苏阮卿解围道:“先前三妹走了不少路,回府后这才饿坏了。”    “就是如此。”苏阮卿连忙点头,口中却还是一直未停。    林氏见二姐妹相处融洽,此时还不约而同地统一了口径,她不禁轻笑间摇了摇头,又伸手点了点苏阮卿的小鼻子:“那姒姐儿怎不像你这般?”    苏姒卿见林氏拿她与苏阮卿作比较,心里顿感一阵不好意思,解释道:“我这是为了让身子苗条些。”    林氏抿了抿唇,就好心地没再调侃苏阮卿,只递了杯茶水给她:“虽说没有外人看见,也要慢些吃才是,小心别呛着了。”    “阮姐儿知晓了。”苏阮卿眉眼弯弯地接过茶碗,又喝了一大口。    苏姒卿在一旁算是瞧出来了,阮姐儿正处于天真烂漫的年纪,在外人面前她虽是刻苦努力,又有几分胆小;在自己和林氏面前,有时却会显露出小姑娘的稚气,倒是一副很可爱的性子。    这时,一名小丫鬟撩开帘子,走入屋内回禀道:“夫人,账房先生说时近月末,还有些账目未曾清点完毕,得过几日才能将账本交来。”    林氏听闻小丫鬟如此说,一时间却未曾回话,只神色淡淡地抿了口茶。    苏姒卿察觉到屋内顿时静了下来,便问林氏道:“娘,这账本您还未见过?”    林氏轻点了点头,似是无奈道:“嗯。”    苏姒卿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她放下手边糕点:“上回老祖宗说分大伯母一半的管家权给您,那时可是月中,如今都月底了,大伯母竟连账本都不给您看,这……”    林氏性子好,脾气又软和,她也没多在意此事,只是安慰苏姒卿道:“左不过是管银子一事,谭氏不肯交与二房,我也乐得清闲。”    “老祖宗吩咐下来那会儿,我就知道大伯母不肯放权,这不还真应验了。”苏阮卿不由嘟囔了一句,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苏姒卿一时哑然,本想着将此事告诉苏铭山,让她爹去要回账本,然而苏姒卿却突然想起,上一世大房污蔑二房贩卖私盐时,那来往账目可是清清楚楚一笔一笔的,证据确凿。    此时谭氏又不肯给林氏看账本,莫非是……大房自个儿干起了贩卖私盐的勾当,后来又赖在二房头上不成?    苏姒卿眼底一沉,觉得此事并非不可能,便试图说服林氏道:“娘,您可不能这般想。老祖宗当初定是信任您,才会如此吩咐,您总不能辜负了这番信任。”    “再者若是大伯母管家出了什么差错,您也难辞其咎,总还是要盯着几分才是。”    林氏听闻苏姒卿这番语重心长的话,一时间倒也觉得颇有道理,便应允下来:“姒姐儿说的是,一会儿我派何妈妈亲自去要账本来。”    苏姒卿红唇微启,说了句:“我也去。”    林氏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后又露出几分了然来,温柔地笑道:“姒姐儿小小年纪,也想学着管帐了?”    苏姒卿其实是另有图谋,听见林氏误会自己,她在那儿干笑了几声:“并非如此……就是突然有几分兴致。”    “也好,那姒姐儿一会儿随何妈妈去吧。”    对于姒姐儿这番闪烁其词的模样,林氏见了一笑置之。原本她不太明白,姒姐儿在功课上不甚好学,如今怎喜欢参与管家之事。    待姒姐儿走后,林氏又再仔细想了想,方才明白过来,自家这个闺女或许是想替她分担一些事儿,倒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其实林氏只猜对了一半。    账房外,苏姒卿望了望那块高悬的牌匾,在心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随何妈妈一同走入其内。    苏姒卿之所以主动请缨,不仅仅是为了回报林氏,还想着能否找出大房的猫腻。如果这一回她侥幸发现了什么证据,那大房铁定会失势,二房从此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呦,何妈妈来了,您身后这位不正是三姑娘么?”    方才苏姒卿已然听何妈妈在路上讲过,这位最大的账房先生名叫周岸,专门管着安国公府的各项进账。    既有此等权力,周岸也是整个安国公府的总管家,今日她们倒是碰巧遇上了,也不知是否有人通风报信给他。    苏姒卿在心中这般想着,她低头不说话,却暗自用余光将整间账房打量了一圈,暂未发现哪儿可疑。    要说旁人见到周岸,即使是府内的主子,都要敬其三分。何妈妈虽是林氏的陪房,也免不了如此,当下她面泛少见的笑意:“周管家,今日我与三姑娘前来,是为了看一眼那账本算得如何了。”    “原是为了这事儿,怎敢劳烦您二人亲自前来呢?”    周岸满脸堆笑,却给人一种笑面虎般的错觉。他年纪并不高,却能在一众下人中脱颖而出,做了管家,可见不是个好对付的。    至于旁边则立着几名小厮,各自低着头不说话。    苏姒卿微蹙了眉,她心里不太喜欢与周岸这类人打交道,不过碍于今日的场面,自己若是来了账房一言不发,那也太蹊跷了。    于是苏姒卿想了想,微抬起下巴,一脸骄矜道:“周管家一直未将账本送到二房那儿,我以为是出了何事,这才过来瞧瞧。”    她故意这般摆出安国公府姑娘的架势,与往日骄纵的模样并无什么出入。一来苏姒卿本就不满周岸迟迟不交账本,她一介姑娘何需给他好脸色;二来自己这般喜怒形于色,想来会让周岸放松些警惕。    苏姒卿负手在账房内巡视着,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一点也不笨。    周岸听她这么说,却是早就备好了一套说辞,他微弯了腰,跟在苏姒卿几步之远处笑道:“姑娘久居深闺有所不知,先前底下那帮人总躲懒,月中的时候老奴一查帐,方才发现许多疏漏之处,故而不是老奴不想交,而是这账本实在拿不出手啊。”    何妈妈见姒姐儿故意如此,干脆同她一个唱起白脸,一个□□脸笑道:“原来是这般,那帮奴才可真是该罚,害得咱们夫人都半个月未曾见到账本了。”    “何妈妈放心,老奴已扣了那帮小畜生的月例。”周岸眼底深思一闪而过,没过多久他又朝意图翻看账本柜子的苏姒卿笑道,“三姑娘看这账本做什么,不如坐下来喝口茶水?茗儿,看茶!”    “不必了,我不过是随意看看罢了。”苏姒卿原本伸手要碰到柜子上的账本了,她又突然收回手转头望向周岸,“这个月的账本呢,记得如何了?我今日都来了一趟,总要见见才是。”    周岸眼见苏姒卿那番貌似无意的动作,面上神情丝毫未变,笑道:“正摆在书案上,等您过目呢。”    苏姒卿点点头,料想那柜子里应当没什么猫腻,便用眼神示意何妈妈一同过来。随后苏姒卿坐在了书案前的那张椅上,翻了几遍那厚厚的账本,只觉眼花缭乱。    周岸接过茗儿倒的一杯茶水,亲自放在了苏姒卿手边,他笑时眼尾泛出些许皱纹,反倒显得十分精明:“姑娘可看出了什么?”    苏姒卿理直气壮道:“我可不会看账本。”    周岸被她这回答一噎,他在心里不由想到,那您坐在这书案前作甚?    不过周岸也只是想想而已。面对如三姑娘这般骄矜的人,他在大夫人那儿再如何得势,也不过一介下人,总不能直接出言顶撞主子。届时若三姑娘闹起来,他反倒被人寻了把柄去。    苏姒卿随意翻了几页,见这账本里头果然有不少空缺之处,便交给右侧立着的何妈妈看:“不知何妈妈觉得如何?”    “老奴瞧瞧。”何妈妈接过账本,简略地翻了翻账本的首页和最后一页,又挑了中间一页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周管家所言,有不少缺漏之处,便道,“这账本记得太散,有劳周管家这几日再去核对个几番了。”    “这是自然。”周岸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先前他得到消息后,之所以亲自来了一趟账房,就是怕那群没眼力见的奴才说漏了嘴。    此时苏姒卿继续扮演骄矜姑娘的角色,她红唇一张,便给周岸划定了最后期限:“三日之内,这账本可否上交给我娘?”    “这时日……怕是过于紧了。”周岸面露为难之色,即使是做假账,也要做得逼真些才好,三日之时实在太短。    苏姒卿美眸一瞪,朝周岸颐指气使道:“先前周管家手底下的人便出了疏漏,如今这都快月末了,还不赶紧给本姑娘补上所缺的账目!”    “是是是。”周岸摊上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主子,他又不好同一介小姑娘较真,唯有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况且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并非是那街边好打发的普通小丫头片子。她身后有整个安国公府二房的支持,周岸总要给她几分薄面。    只不过这几日,他免不了要挑灯夜战,绞尽脑汁地做假账了。    苏姒卿见周岸忙不迭应下了,这才神色满意地嗯一声。随后她款款起了身,与何妈妈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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