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科学

下了早读，周一是升旗的日子。　　在操场上排好队，苏木木和林筱梦左边的女生换了个位置，站到了林筱梦旁边。　　林筱梦见苏木木站到自己身边来了，有些诧异，看着她等她开口。　　“林筱梦，你能再跟我说说夏毓的事情吗？越详细越好。”苏木木直入主题。　　林筱梦不知苏木木为什么突然对四班的夏毓有了兴趣，但与人分享小道消息是她的本能和兴趣，林筱梦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都是听别人讲的。都说夏毓他呀，可以看见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最开始的时候，四班的人只是觉得他有些孤僻，身边总是带着些奇怪的东西，手上带着很多佛珠啦，不知道画了什么的黄纸啦，还有人看见过他书包里放着一把木头做的短剑。后来，有个说是夏毓小学同学的人说，夏毓可以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小学的时候老是指着空气，问他们有没有看见那里的人。一来二去，大家都有些害怕他，也就没人愿意跟他玩了。”　　换做以前，苏木木对这种灵异神怪的事情必定嗤之以鼻。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还有什么比蒋依这个活生生的“不干净的东西”更有说服力？　　苏木木听完林筱梦的话，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林筱梦试探着问，“苏木木，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夏毓的事情呢？”　　“想和他交个朋友。”苏木木脱口而出。　　林筱梦被当场惊成了个石头雕塑，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默默作罢。　　苏木木想要跟人交朋友，对方是四班的夏毓。一时间，林筱梦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哪部分更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等到唱完国歌，回了教室，林筱梦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没能彻底消化这件事情。　　　　当然，苏木木并非对林筱梦的惊讶一无所觉，相反，苏木木其实是个挺敏感的人，对别人的想法情绪，向来看破不说破。苏木木很清楚自己在其他同学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但那些，与苏木木无关，别人的想法，苏木木懒得置喙。　　　　中午，食堂。　　苏木木打好菜，仍是一荤一素，清炒白菜和煎鱼，今天食堂免费的例汤是西红柿蛋汤，苏木木盛了半碗。　　端着盘子找了一圈，苏木木没看见夏毓的影子，索性找了个对着窗口的空位坐下，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来往的人。　　　　过了没多久，夏毓来了。一边走，还一边不经意地张望着。　　视线相对，苏木木大方地挥手，夏毓轻抿唇角，打好饭，端着餐盘过去。　　“你们老师拖堂了？”不等夏毓坐下，苏木木就开口问道，语气熟稔得好像两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夏毓有些应付不来苏木木的热络，垂着眼睛，道，“恩，拖了一会儿。”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无言地吃了一会儿饭。　　苏木木脑子里想着能够和夏毓聊的话题，想来想去，也没能淘出一个能用的来。　　苏木木突然觉得累。　　勉强地附和别人，又或者是被别人绞尽脑汁地附和，都让苏木木觉得累，自己累，别人也累。　　所以一直自自在在一个人，任别人私下揣测同情，苏木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夏毓是她先招惹的，她不能就这么把人丢在一旁。　　其实早上听了林筱梦的话以后，苏木木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夏毓到底能看见什么？林筱梦说夏毓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夏毓也说过自己的手串是用来避邪的，还有，黄纸、木剑，综合所有这些来看，夏毓能看见的，是不是就是已死之人的鬼魂呢？　　苏木木脑子里思绪翻涌。　　那边夏毓突然开口了，“你说要和我交朋友，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有事的话你可以直说，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勉强自己和我打招呼，陪我吃饭，夏毓在心里补充一句。　　苏木木闻言抬头，坐在对面的男生眼神清澈，清逸俊秀，只是肤色太过苍白，让整个人显得有些羸弱。　　我可以真的试试和他成为朋友，不知为什么，苏木木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这样想着，苏木木粲然一笑，“我说过了，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如果你同意的话，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怎么样，你同意吗？”　　夏毓又看见了苏木木的笑脸，明明刚才还一脸苦恼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呢？夏毓不解。　　“你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我的吗？”夏毓没有回答苏木木的问题。　　“我知道一些。我的决定是在了解了这些之后做出的，虽然这两者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请你不要有多余的担心。”苏木木说得平淡而真诚。　　夏毓看着苏木木，握着筷子的手青筋突起，“要是，那些都是真的呢？”　　“真的？”苏木木微微睁大了眼睛，“……我是个相信科学的人。”　　夏毓的眸子一下子变得黯淡。　　你在期待什么呢？　　“但是，”苏木木低头一笑，“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信仰不同的人不能成为朋友吧。”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无神论者了。　　夏毓的手松了劲，低着头沉思片刻，才道，“那，我同意了。”　　食堂的环境太吵闹，苏木木一时没听清，但还是听见了同意两个字。　　苏木木觉得高兴，原本她把这件事情当做不得不做任务来完成，可现在，她觉得夏毓是个不错的人。　　苏木木莞尔道，“你同意了？那可不能反悔了，谁赖皮谁就是小狗。”　　这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说的话吧，夏毓有些好笑地想。　　面上不显，夏毓轻轻应道，“不反悔。”　　　　之后的几天，苏木木每天中午都和夏毓一起吃饭，放学的时候看见了，苏木木也会上去打招呼，从教学楼道校门几百米的距离，两人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只是一起走到门口。　　苏木木很喜欢这种感觉。夏毓也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苏木木说的东西是夏毓感兴趣的，他就多说一点，如果是不感兴趣的或者不知道的，他就短短应一声，苏木木也不再费尽心思地去想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了，没有什么想说的就不说，即便两人待在一起不说话，苏木木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很自在，舒服，最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夏毓也和他一样。　　　　学校下晚自习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学校里只有高三的这栋教学楼还亮着灯。路灯开了也不够亮，只勉强让人看清路面。　　天气有些凉了，苏木木双手揣在校服口袋里，衣领立起，拉链拉到最上面，挡住了小半下巴，“我们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怎么样？”　　“学习啊。”夏毓不太喜欢学习。　　苏木木感觉到了夏毓语气里的不情愿，但也许是苏木木这短短几天与夏毓相处的感觉太好，让她忘记了自己以往坚守的与人相处的界限，并且完全没有意识到它的发生，“我看到这次月考的成绩了，你在一百名以外，我成绩还不错，可以顺便帮你补习。”　　夏毓墨黑的眸子一眨，侧头看了一眼，苏木木也正仰头看他，不知怎么的，夏毓从苏木木眼中看出了些期盼的意思，可一眨眼，两人从亮处走到了暗处，那点期待好像也跟着熄灭，变得不真切了。　　但夏毓也没打算拒绝，“好。”　　苏木木心里挺开心，忽然绕着夏毓从他的左边走到右边。　　夏毓讶异地看过来，苏木木就回他一个笑容。　　那笑容落在夏毓眼里，像暗夜里盛开的昙花，绚丽短暂，被夏毓一人尽收眼底。　　夏毓猝不及防，下意识移开眼，又忍不住转回头偷看一眼，苏木木已经收了笑容，侧脸柔美，不笑的时候，也像一株幽兰，清冷高傲，让人见之心喜，却苦于无法靠近。　　　　周五下午第二节，一班和四班都是体育课。　　苏木木懒懒地跟着老师做着运动前的准备动作，拉拉腿，扭扭腰。　　正做到双脚微微叉开，往前下腰的动作，苏木木微微使劲，指尖将将点地，旁边林筱梦突然转头问道，“苏木木，你最近总是和四班的夏毓在一起，你们交上朋友啦？”　　“是啊。”苏木木两腿绷紧，把整个手掌触到脚面。　　“这样啊。”林筱梦对两人的事情很好奇，可偏偏不知道问些什么好，视线略过苏木木看见不远的地方四班也在上体育课，觉得奇怪，“诶，怎么四班也在上体育课，他们体育课不是在星期三吗？”　　苏木木跟着扭头看过去，一眼就看见站在队伍最后的夏毓，他们班也在做热身动作。　　夏毓正转着手腕看过来。　　看见苏木木，夏毓极快地摆手打了个招呼。　　林筱梦有些惊异，“他跟你打招呼呢！”　　苏木木“恩”了一声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