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叵浅摘了“剑小毛”的头衔,大师兄长剑一挥,多收了一朵,让青青也得了一回“光荣”,受封“诗小毛”。除了大师兄的八朵红梅,其他人均次七朵,“诗小毛”和“剑小毛”各自六朵,叵浅坦然接受,青青也不放在心上,至此,洛山八剑再次排序,不在话下。 三月,君祁山渐次热闹起来,双鹤之约将至,外客一天比一天多,师父们忙着处理杂事,我和师兄弟们被放了春假。见我整日无所事事,师父算了日子,就让我随大师兄言卓下山去了。 长夏边境城市府河。 “又派我去?”我很恼火。 “这是任务只能你去,去吧!”言卓温文尔雅地点着头,还不忘叮嘱那句“耍得飘逸点!有点仙家的样子!” 在府河最热闹的夜市。一只酒醉的夜游鬼上了一个武林高手的身,此时,“武林高手”正飞檐走壁,走街串巷地吸引着大批的衙差追随。 “偷贡酒!还不束手就擒!”一帮人乌泱泱的在大街上追,可就是眼里看着,腿脚却跟不上。 只见这个“武林高手”用鬼术将酒壶悬着,树上的梨花也跟着,天上的鹰也跟着,连家家户户的灯也跟着,太热闹了! “什么鬼!”众人嚷嚷着,“又见鬼了!” 那鬼喝得懵了,不自觉地离开了“武林高手”的身体,只见武林高手突然脚底一空,哎呀妈呀地栽了下来,头破血流的。这突变看得围观的人都一愣一愣的。更意想不到的是,在天上狂飞的灯烛也突然间失去了浮力,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烛火瞬间把一条街都点着了。 坏菜了!要着大火了! 此时所有的衙差又开始救人,百姓们四散着从屋子里面跑出来,到处都是呼喊和求救。 “出手吧!”言卓蹙了眉了。 “不出不行啊!”我提起魂堕,荡剑一挥,剑气直冲火场,呼啦一下,就将火势逼向两边,再结印催法,大雨倾盆灭火。 天上一个闷雷,所有人都忘了逃,不知所措地朝着我这边看来,为了表现出仙家的飘渺,我只好招来轻雾围绕在脚下,半空中,一窈窕身姿,轻衣白绫,好不飘逸,好不出尘。 待火势退了,烟雾散了,我落地走到昏睡不醒的夜游鬼身边,拿两只定魂锁锁了它的脚踝,关到言卓借我的聚魂笛里,算是完成了表演。 四周呼啦啦地想起了掌声,我微微颔首,然后驾着一团烟雾逍遥而去。 言卓接过笛子,揣到怀里,他从树上跳下来,看我一身和君祁山里完全不同的打扮,竟然笑了起来。 “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 “别说没用的,这都第五次了,我们干嘛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抓鬼啊!” 言卓怂了怂肩,“再弄几次,再弄几次我们再回去。” “君祁山要广招天下门徒了吗?这些鬼也不是厉害的家伙,我们是明白人,这明明是做戏!可要做给谁看呢?” “我是真不知道,可能和你有关吧?” “和我有关?”这世上和我有关的人可不多。 “提前弄完,玩几天再回去。” “哦。” 这就是我第一次下山了。实打实的表演秀。总共捉鬼十次,一次比一次华丽,一次比一次热闹。我们走了十座城,差不多都要走到少商国都了,好在,十场之后,再没接到新的指派。启程回山的前一天,大师兄和我化身成了普通兄妹去少宛城玩了一天。 少宛是少商第二大城市,这一路逛下来,街巷里到处都是仙女下凡捉鬼的传闻,我甚至听到了关于“季山八剑”的讨论,着实吃惊不小。 我想我造的势已经够大了。只是到处都是自己的八卦,着实浇灭了我逛街的兴趣。 我“呵呵又呵呵”地应付了许多七嘴八舌的小商贩,就和言卓起身回程了。 入了君祁地界了,我的山下之行也就结束了。我没见过任何一条龙,困龙阵是白练了,我强打精神,言卓和我聊起了和叵浅斗龙的事,我也只是提了一半的精神。 双鹤之约将至,月影山的访客也渐次多了起来。 二十二,我将木榻子一个个从柴房里搬出来,准备迎接贵客。 一番折腾,待铺好书,招来红景和将军同坐,已过了辰时。 “千山常有鸟,万径鲜有人。” “啊啊啊啊啊。” “喵!” 我诗意正浓,红景诗意未央,将军嘛,时常打个酱油。 “红景啊,你说十六月长得什么样?”红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药书。 “十六月,这算什么名字?姓十,姓十六?”将军猫打了个哈欠。 “古时候,有鲜卑拓跋部,拾贲部,才将拾改成十。她来自梵谷,没准就是个上古遗部呢?” “不对,十六月十六月,十六的月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哈,你们说是不是穆老前辈在月圆那天点化了她?就给她叫了这个名字?” “肯定不是原名。我还不是叫白籽言,也不用了原来的名字。” “嘎!”红景叫了一声,我闭目凝神搜索,山下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随意翻了一页书,朗声读到“子细如葶苈子而小黑,其实亦类莨菪,烧之致鬼,未见其法术。” 他们走的很快,像是飘浮的鬼魅,没有坐骑,不是用飞的,是走,似乎有个“缩地成寸”的本事。 “杀虫蛊毒,去邪恶气。” 他们已经到了素冠井,半山腰那棵歪脖树那里。 “什么呢?” 恰在这时,一个如醒禅归月般的女声传来:“云实花,主治,见鬼精。多食令人狂走。而久服轻身通神明,此古书之讹传也。” 我将书反扣在木榻上,刚挪了两步汲上鞋子,一抬眼就见两位飘渺仙者一目百步入了眼帘。 那季斛辛看上去比我师父年轻很多,简直就是个小叔级的人物,师父说他三十岁入了真仙,除了班晴,他是长穹山第二个,仙姿卓绝,风华依旧,三百年来一如既往地帅气,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仙更不可用凡眼观,感受一下他的仙泽,这人厉害极了。 那个女生呢,和我四目相对,我的脑中轰地一声,碎了一面镜子,那是呦呦的镜子,七年前的是无呦,七年前的妖界白鹿,师父说过,这是一种通灵术,在季山无极的千碑浮生境里,跨过了时间。我们认识,她是,七年前的呦呦,如今的十六月。 千碑浮生境的突然通关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有关呦呦的记忆化作白光镶嵌的碎片,由远及近。 “请叫我呦呦殿下!”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缑……缑……缑……富震?……甫真?……” “籽言,你怎么跟猴精似的?” “在我家,凡是疯掉了的狂暴小兽,都会被引到百口沼泽,被沼泽中栖息的恶兽分食干净,再不能出来害人。” “你知不知道,恐吓喜雨妖要挨二十个香樟板?” “你个傻子!” “籽言……” 有人拽着我手里的《毒虫百草》,我惊醒。 她再次睁着雏灵一般的眼睛望着我,还意犹未尽地晃了晃手,“季山无极,千碑浮生境,你好厉害!” 我尴尬地笑了笑,“见过季师叔,见过十六月。” 十六月摇了摇头,“你叫他师叔?不成,他是我师兄,你和我同辈,当叫师兄!” “可,他比我师父还大。”我道。 “没办法,谁让我师父收了我做徒弟呢,叫师兄。”十六月一本正经,转身刮了刮将军猫的下巴,将军喵呜一下四仰八叉。 我向季斛辛征求意见,他负手而立,面对彩屏小筑,闻着干草味,散漫地答道,“你随意。” “师兄。” 季斛辛微微点头,彬彬有礼,“你师父呢?” “师父去了春山去见大师伯,一会才回来,师父吩咐过贵客来了就让我先迎接,不可怠慢。” 季斛辛走了几步,“是我们来晚了。十六月初次下山,非要步行,山下不比山上,在途中难免耽搁几日,”说着,他面对着君祁山浩渺的群峰,感叹道,“君祁确实与长穹不同。” “十六月也是第一次下山么?”我看了看旁边已然和将军猫打成一片的小妮子正和红景套着近乎。 “我们去了长夏。长夏最有名的训兽池是敦宁的虎苑,我想去,季师兄就带我去看看。”小妮子开口,竟让我吃了惊,长夏敦宁虎苑,我出生的地方。 “你是玉家的五小姐。”十六月又道。 “我是白籽言。” “我是十六月。”春寒乍暖,她继续掰着红景的脚蹼,红景有意躲了躲。 季斛辛对我们的交谈并不感兴趣,他一直在参观醒崖的摆设,见我和十六月之间聊你来我往,就礼貌地问道,“我可以?”他正站在彩屏小筑的门口。 “师兄请便。” 红景找了个机会开溜,也随季斛辛进了屋里。 我并不理解十六月打探我身世的目的,可十六月却不以为意继续摆弄着将军猫的猫督脉,将军则十分服帖。风吹了一页书,翻了翻,没有翻过去,沙沙地响。 “你们人很奇怪。”十六月继续说道,“你有家,却要来修仙。你本姓玉,却要改姓白。你好好的呆在君祁,却又偏偏跑到小山那里,闹了好大一个乌龙。你大难不死,又拐带了浮棂妖,籽言,我真对你刮目相看。你知道吗?你走以后,小山忙了好久,那些因你而起流言蜚语什么说辞都有,妖精们谈起你喷出的口水都能在造一个浅缘湖了。” “呦呦……” “叫我十六月。”十六月十分执拗。 天那么蓝,云一丝一缕。 “你来见我,就是来唠叨这些的?”远处的树发了新芽,我有些伤神。 十六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当然不是,我不吐不快。”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很久了,我都忘记了。” “可我们是朋友。小山不说,可很多事,流言听多了也就有答案了。” 忽然间,我们都有一丝沉默,我不能解释,也不想解释。至此,七年的怨气总要一时半刻来缓一缓。君祁的风很淡,淡到可以闻到十六月身上的茉莉花香。 “呦呦,长穹山好不好?”我开口道。 呦呦不理会我转移了话题。我继续道,“皑皑白雪,幽幽雪莲。长穹之巅,踏与明月。《长穹秘术》里说,如果谁能在月圆之夜,将长穹霁雪殿红鸾顶的那颗守月珠吞掉,就能获得大雪山的力量。可是那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人试过呢?” “因为试过的人都死了。”呦呦漠然地回答。 “守月珠是长穹的光芒,是长穹的徽章。谁能真的拿走它呢?那是所有长穹仙人宁愿拿生命去守护的东西,是长穹的信仰。长穹人修仙修得是信仰。可我没信仰。在我没遇到你们之前,我病得很重,身负邪祟,是我师父救了我,他让我活了下来,我也想活下去。”我的话随风飘远,我想要活下去,简单地活下去。 “曾经,我也这么想,简单地活下去,可现在我只想要守月珠。”十六月毫不隐晦自己的欲望,“想不到吧?我就是为了守月珠去长穹山的,我师父明知道我是奔着守月珠来的,却还要收我为徒,还要传我长穹最高心法。” “你?为了守月珠?为了守月珠去长穹修仙?可你要它做什么?从没有人真的见过大雪山的力量,没人成功过,你疯了!”我慌忙起身,因为着急,挡住了呦呦面前的阳光。她颇为伤感地望着我,目光氤氲。 “呦呦,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只要我在双鹤之约赢过言卓,我就有一次摘取守月珠的机会。” “守月珠有那么好摘?多少年了,几万年了,班晴摘了,死了,你只是个贤仙,你还没这个能耐!”我脱口说了一大串,很激动。 “不重要。” “不重要?性命不重要?为了什么?”为了小山?我心里念出了这个答案,可这个答案连我自己都怀疑,大名鼎鼎的妖界共主有什么理由来抢仙山的守月珠,只是除了小山,我找不到别的理由。 十六月平静地调整着呼吸,她闭上了眼睛,我看不到她的神情,又过了一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指着我木榻上的书问到: “你平日都是这么晒书的么?” “……偶尔。” “还挺有趣的,特别是这两个……”说着,手指指了指将军猫,又抬头找了找红景,一指“它。” “将军、红景。”将军猫伸了一只爪子想去碰十六月挥动的手,红景在彩屏小筑门口扑了扑翅膀,我知道它是在打招呼。 “我本也有个坐骑,三年前在长穹山走失了,至今还未找到。” “哦。” 十六月也无奈地抬了抬眉毛,“不知道。师父说它有事,办事去了,办完了就会回来。我也没辙,只好等着。” “是个什么?” “嗯,是条白蛇。” “去了哪里?” “报恩去了吧。” “……” 十六月起身,吐了一阵浊气,“带我转转?” 既然不愿提起,就谁也不说,我伸手引客,“走吧!” 月影峰不算精细,甚至有些潦草,潦草得沾满俗世的味道。仙人们一心扑在修道上,只有凡心未泯的小徒儿有心穿个风铃,挂个蒲草,晒点菜干,挂个斗笠,十年间,月影峰里的树木花草,鸟兽虫鱼越发俊逸出尘,只有醒崖边上这一方承天载地的两间草房渐渐活出了人味来。十六月说长穹山一年四季都是冬天,不比这里四季交替有乐趣,我打趣说自己喜欢下雪,要和她换换,她却正色看我,说吃不到馒头才说馒头是甜的。我不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她笑呵呵解释给我听,说长穹山不种麦子,因此仙童们蒸馒头的技术整体不高,她十一岁生日那会儿,季斛辛从山下带了袋白面上山,隔了三百年再次蒸了馒头,结果出奇的差,扔一个从山涧坠落,都能听见砸出水花的声响。季斛辛说这是历练,也不扔,硬是每日锲而不舍地和自己过不去,一个月下来,将酸馒头吃成了嗖馒头都没发觉,大家说他病得不轻,却听季氏摇头晃脑地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吃不到馒头才说馒头是甜的”。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在长穹山口口流传。我看了看门外正在拨弄药材的季氏,想起了叵师兄,叵师兄得厨艺也是出奇地差。 十六月探着身子对着自己的师兄报以微笑,小声对我嘀咕道,“他才三百岁,我都三万岁了……” “你不还是要叫他师兄。” “这是伦常,思君山没有这些。” “会想家了?” “不算太想,大家待我都很好。” “那穆前辈?” “穆英珊吗?”是无呦直呼了人家的名讳,继续道,“我父王认识她。” “哦。”呦呦,为什么非要守月珠不可呢?你要大雪山的力量做什么呢? “你们君祁,一个徒弟一个师父;长穹不一样,虽没有这个限制,却要论个机缘,我父皇虽和穆仙人有私交,但若是我没有机缘,也不会到长穹。只有在这一点上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我资质不错,我师父惜才,才破了班晴之后不再收徒的誓言,将我收入门下,他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当年班晴没有做到的事,他还是希望有人能做到的。” 十六月正被彩屏小筑正厅里的天窗吸引,我还在门外,看着门里日光给她的白衣镀上金黄。 师父和徒弟各取所需。这不是我所理解的仙界规则。班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奇才做不到的事,呦呦,你有多大把握? 十六月远远问我:“你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她继续出神,她来到天窗下面,那是我常铺着小蒲团听故事的一处,我也喜欢仰望屋顶露出的半截天空。 将军猫在门口“喵”了一下,十六月就指了指天,然后,风一样跑了出去,跑了三步才回头叫我,“你师父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快走!” 毕方鸟在门外叫了一声,还有“咴儿咴儿”的两声马鸣,不用看也知道是春山洛华带着他的徒弟大张旗鼓地来了。 我看了看门口挤着的一对人和兽,怎一句“蓬荜生辉”了得! 我朝着大师兄挥了挥手,他眼神过来,三江融雪,无需多言。我对突如其来的热闹有些猝不及防,正愣神儿,忽地就被一个紫色的风影夹了脖子,心中默默一叹,还当我是小孩子,就捻了个决一阵风晃到一边,紫影儿也一闪,我们停在一处,我抬手一挡,就听他说道,“你师父说你又长高了,来,让我拍一拍!” “再让你拍,我就不是月影小白!” “难不成你要做老白?” “那也要我和师父说了算!” 我再一闪身,就将十六月一把推了过去,躲在她身后:“今儿来了个漂亮妮子,比我还高,你可要拍?” 十六月被我推得一愣,“我又不是瓜,”转头对着洛华紫衣笑了笑,“你们在闹什么?” 洛华看了看十六月,偏头对我一笑:“我们小八越来越厉害了,只是不知十六月厉不厉害?”我听他话里有话,嘴上不服气,“你有多厉害?”一转身,扯风带笑地离开了,洛华紫衣只好对着十六月说道:“越发没大没小了。” 十六月湛然一笑,看我又飘到了卓言身边,卓言带了浆果给我,说是去年秋天藏的,正好在木榻上边吃边晒太阳。 我捧着浆果去招待大师父和大师兄的坐骑,衔鸢吃了一颗果子,非常开心,就与红景舞动了一番,我与稳重的随影在一旁观瞻,随影八面威风,吃起浆果也是严肃中透着优雅,优雅中透着沉醉,我抚摸这眼前这匹龙驖(tie)兽,又多了三分好感,默默道:“我知道,你一般不出来吓人,难得出来一次,定是为了给季师兄面子。”正说着,果然就见季斛辛朝着随影走了过来,我识趣地离开,又晃到师父跟前,他正和大师兄热烈地讨论,我看了看大师兄手里的书卷,是师父从曲游仙那里打赌赢来的《天罡物志》。 师父说,“这种山泉鱼年纪越大,尾巴越长,丝绸一般。” 大师兄说,“十年以上,剪下尾巴,晾干,可以用来裹目,能见着平时见不到的东西。” 我说,“平时见不着的,是不是魑魅魍魉?” 二人颇为自然地瞟了我一眼,齐声说道:“不见魑魅,只见魍魉。” 我“哦”了一句,二人又不自觉双双看了我一眼,我被他们瞧得尴尬,只好用“好好”来搪塞。他们越深入越专心,后来再也无心看我,我觉得无趣,也就飘走了。 晚上师父用“酩酊”招待大家。言卓以取酒为由将我拉到一处说话,衔鸢跟着来玩,我特意让它闻了一闻新酒开坛的香迷,它瞬间就醉倒了。言卓抚摸着衔鸢的脖子,对我说道,“今天要再去一次那里。” 我一听精神了,“还不够,是么?” “还差点,我们今夜去,过几天正好用上。” “带上十六月吧?” 言卓迟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不是也好奇她有多厉害?” “拐带长穹小仙童的罪名非同小可,搞不好会从内部矛盾扩大到外部矛盾。” “师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伟大的梦想搞不好就是十六月难得一次的叛逆,虽说外部矛盾不可小觑,但统一战线比分化敌我更加高瞻远瞩。” “你心里有数?” “要将她变成蚂蚱。一条绳上的。” “你有把握?” “我师父留了他们住下了,我和十六月整日混作一处,要混到双鹤之约以后了,醒崖就这么大,我打不了马虎眼的,这事迟早要露陷儿。她聪明机警的很,她要向师父捅了篓子,我们不是亏大了。” “我和她不熟,你觉得可行,你自己做主。” 我盯着言卓的眼睛狠狠点头。 “那就这样定了。” “放心吧!” 我搂着衔鸢进了屋子,将它安置在软垫子上,我将一颗醒酒丹给了红景,红景会意,体贴地俯首在衔鸢身边,等它转醒。之后,我就回到了酒席间。 众人还在喝,师父们要醉,没有拦着的道理,我和十六月因年龄问题靠了边,言卓喝了几杯,脸上红扑扑的。我邀十六月品了品“千杯”,怕她无聊,我知道她的酒量,好在“千杯”是不会醉人的酒。月上梢头,师父们瘫坐一处,我喂了言卓一颗解酒丹,待衔鸢也醒了,我按照计划以赏风景为由,拉了十六月一同出去。十六月看了看烂醉的季斛辛,又看了看我们,果断跟来。我留了土窖里的蜂蜜在师父床边,就驾着红景出发了。夜风清凉,吹得衔鸢和言卓都清醒了许多,可他要养精神,所以一直闭目内修。我同十六月讲星星,问她君祁的天空和长穹的天空是否有不同,红景飞过君祁百峰,一路自在安宁,未觉多久,便到了太乙峰。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到太乙峰时,川琉戏迎着罡风大喊着:“拾愿石头,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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