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已经扭曲了,可那种接近报复似的快感,实在太爽了。  但报复别人的同时,她自己的身体也在加速损坏,淋病,梅毒,尖锐湿疣……,轮番上阵,一个不拉。  这期间,已经瘦成一副骷髅架的小雨终于没办法接客了,因为她很荣幸地得了艾滋病,很荣幸地用这种方式,成为了大家避之不及的瘟神。她并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惶恐不安,只是很平静地说:“我已经为了生活拼尽了我的所有了,也是时候去找上帝报道了。”  她离开发廊的样子很从容,就跟早已经不堪生活的压力而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解脱一样。那一刻,赵小明甚至有点羡慕她。至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把她当成棋子或者供品了,能够清净自由地离开这个污秽不堪的世界,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小雨的离开,让何绢开始坐卧不安。她的弟弟们大学还没毕业,她的父亲前不久也得了股骨头坏死,如果不能及时手术的话,这辈子都休想摆脱轮椅了。她母亲的眼睛,也是时好时坏的反复发作……,总之,她要是和小雨一样得了不治之症,最终完蛋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她弟弟的前程,爹娘的身体……,统统都得报废,所以,她不能倒,也不敢倒。  赵小明的家庭情况虽不至于像她那样烂包,但两个哥哥的婚事开销,却跟压在身上的五指山一样,也同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为了彻底的治愈反复易发的性病,且又不必花费太多的金钱,那段时间,她和何绢就跟魔怔了一样,专门留意竖立在烟花腌杂之地的墙壁或者电线杆,一看到那些狗皮膏药似的小广告,立刻就打电话过去咨询。  偏方没少试,神医也没少见,但最终治愈她们的,却还是正规医院里的的正规医生,黄城。  那天他打电话让赵小明回出租屋的时候,赵小明的心里着实慌张了一会。还以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联系的他,是准备决绝地向她提出分手的。  可刚一碰头,黄城就把她搂在怀里,火热的吻很快就席卷了她的全身。“怎么办,我的卡门,我就是忘不掉你。”  他给赵小明带来了很多药。洗的,吃的,足足有五六种,还不厌其烦地讲解着使用说明,使用禁忌,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停止接客。  他看着她,温柔的目光中覆盖着让人心酸的忧伤,“明,算我求你了,别再做……那个了。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去拼搏的。我现在已经开始和别人合伙开酒店了。只要赚到了钱,我就可以养你一辈子……。”  这番话,顿时让赵小明泪如雨下,混乱不堪的那颗心,也第一次感到了霁月清风般的宁静和祥和。  她终于等来了黄成的那句话,让她停止堕落,安心地在他的身后当一个小女人。这在她的理解中,便是一种掷地有声的承诺,意味着,不管有没有名份,他们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轻言分离了。  赵小明回发廊辞工的时候,给何绢也带去了两个疗程的药,并模仿着黄城的样子,严肃地建议她暂停接客。何绢早已被小雨的前车之鉴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逆风而行?忙不迭地点头应允了。  见她还是一脸担心,何绢就像表决心似的,当着她的面向杨姐申请,从今天开始,只洗头,不按摩。那杨姐看起来市刽刻薄,但为人却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爽姿态,虽不至于古道热肠,却也从来不曾为难过过她们。当即便很痛快地答应了何绢的请求。  赵小明没有了后顾之忧,着手就开始收拾行李,何绢就像被人遗弃的小狗,蹲在墙边,满脸都是依依不舍。  这情景弄得赵小明鼻子有点发酸,再三保证,“绢儿,放心,我只是不在发廊干了,但我每隔几天就会来看你的。”  何绢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随即又羡慕地说:“老大,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活里也出现了一个视我如珍宝一样的男子,我这辈子都会给他做牛做马。”  赵小明越发心酸,同样是人,她们到底怎么了?怎么连追求一份感情,都要自发地卑微到尘埃里呀?还做牛做马,她怎么不说来生衔草结环呀?没出息的货。  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也没有出息到哪儿去?人家黄城只是轻飘飘一句承诺,自己不是像捡到宝一样乐呵呵去做人家的情人了吗?  她叹口气,闷闷地说:“绢儿,不就是个男人吗?我保证,只要你愿意停下来,换一份体面的工作,肯定会有很多男人来追求你的。”  何绢连连摇头,“老大,你知道的,如果我停下来了,我的爹娘,弟弟们的前程……,都会毁掉的。”  这些不争的事实,赵小明又怎会不了解?就连她自己,若不是这些年坑蒙拐骗地有了一些积蓄,恐怕也不敢轻易地卸甲归田。  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临走时,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说:“绢儿,这卡里有一万块钱,三个月之内,你爸的医疗费和你弟弟的生活费应该不成问题了。”  何绢没有接那张银行卡,“小明,我还有存款,这些钱真的用不上。你不要再牵挂我了,我看的出来,那医生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说完,便招呼着小林,两人帮赵小明拖着行李,一直把她送到了出租车上。  从此,赵小明就从一位花街柳巷里的性工作者,转而变成一名职业二奶了,从职场法则来看,也算是高升了。  那时,黄城加股的酒店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建造了。因为他投资的钱在各个股东中是最少的一位,所以只得主动请缨,接手了采购这一项吃力却又不讨好的艰苦工作。  为了选购环保而又坚固的建筑材料,黄城开着他那辆破旧的小货车,每天都穿梭在虎门大大小小的批发市场。而每次去,他必让赵小明陪在自己的身边,甚至,还毫不避讳地带着她去和各个批发商谈商品,砍价格。  饿了,两个人便窝在车厢里,津津有味地吃盒饭。他会把鸡腿夹给她,而她,也会把鱼肉夹给他,然后相视一笑,满满的都是愉悦和舒畅。  那段时间,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明,知道吗?只要我转头看到你,浑身就会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话自然让她感动,但真正令她为之折服的,却还是黄城的人品。当那些批发商明地,暗地,试图给他高额回扣企图成交生意的时候,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  他告诉赵小明:“人得有原则,像那种钱,收了以后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说那番话时,金色的阳光正在他白净的脸上跳跃。那一刻的他,跟渡了金光的佛像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躬身膜拜。  她忍不住凑过去,细细密密地吻他。  上天待她何其残忍,让她不得不背着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负重前行。但上天待她又何其温柔,让她在盲目穿行的黑夜里遇到了黄城。他是那么的善良,温暖,分分钟就能溶化整个冬日的肃杀和寒冷  可这样一个美好的男子,她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据为己有。这个事实像尖锐的刺,毫无防备地把她刺了个透心凉。  或许,人的贪欲总是没有止境的,原来的她,只想默默无闻地做他背后的小女人,既使没什么名份也会甘之如饴。可现在,她却开始不甘,不甘只做他背后的小女人,不甘只是一株,背阴山坡上的彼岸花。  而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的确像夫妻一样,开心,默契,幸福满满。黄城会携了她的手,漫步在公园里的幽深小径上,然后趁人不备,再深深地吻向她的唇。也会带她去潮起潮落的沙滩上,静静地看着落日余晖,静静地感受着岁月静好。  某一日,赵小明看到床头上方的墙壁光秃秃的实在碍眼,突发奇想,拽住黄城就出了门。她的初衷是想和他拍张生活合影,然后再悬挂到墙壁上。  可刚走到街头,却偶遇到一个靠画画为生的落魄艺术家。他一看到手挽着手,浓情蜜意的赵,黄二人,便巧舌如簧般说:“你们夫妻真般配,要不要我帮你们把这一刻永久地留下来呀。”  就因为那“夫妻”二字,赵小明便拉着黄城坐在他的面前,又是出钱又是遭罪地,足足当了一个多小时的人物模特。  这一个多小时里,黄城忐忑不安,如坐针毡,毕竟是有妇之夫,如此大肆张扬,终究有点不太妥当。可他向来拗不过赵小明,只得坐在她的身边,硬着头皮陪她完成了那幅人物素描。  赵小明如获至宝,把那张在黄城看来颇为滑稽的素描煞费苦心地装裱,连墙壁也舍不得挂,索性摆在了床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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