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语,仿佛是拢着一个易碎的梦,害怕破坏了眼前的气氛。    小太监探头探脑往外瞥了一眼,有些疑惑眼前的人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可他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奴才若是记得不错,那处是冷宫,许久未曾住人了。”    “未曾住人?”贺子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跟着带上了疑惑的语气。    “是啊!”小太监肯定极了,又往阁楼外张望了一番,“以往在那处住过的皆是些犯了错的贵人。宫里人都知道,觉着晦气,平日里走路都避着。因此那处一个人都没有。”    贺子维疑虑加深:“一个人都没有?目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小太监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不知所云,可他不敢有丝毫不耐,只是老老实实回答:“是,目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贺子维若有所思,他吩咐小太监:“去拿酒来。”    小太监如获大赦,登时领命去了。    那面阿梨尚在自斟自饮,全然不知不远处竟还有个人在陪自己喝酒。    贺子维屏退了小太监,独自擎着酒杯,朝着阿梨遥遥举杯。    阿梨敬月色一杯,贺子维就敬阿梨一杯;阿梨饮一口酒,贺子维就陪饮一杯酒;阿梨吟一句诗,贺子维就接一句诗。    全然不去探查其中的奇异之处。    或者,贺子维就没想从这场梦中醒过来。    次日,当朝皇帝,史书记载的英明神武的晟帝--贺子维上朝时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下朝之后,去寻找那神秘的女子。    他并没有派人去寻找,因为他知道那只会是徒劳无功。    若当日那小太监多读些书,可能就会自书中读到这样一段故事。    年轻的君王在洛水河畔邂逅一位美丽的姑娘。他问身边的马车夫:“汝可见彼岸之人?彼何人哉?如此美艳!”    马车夫答道:“臣曾听闻洛河有神,名曰宓妃。君王所见之人,乃为宓妃乎?其相貌如何?臣愿闻之。”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洛神的故事。    略一推敲,众读者大人便可知晓,故事中的君王看得见洛神,而身边的马车夫看不见。    与这个故事何其相似:小太监并不曾听过这个故事,也看不见阿梨;而贺子维不但听过这个故事,而且看见了施了隐身术的阿梨。    贺子维只觉得入了一场神话的梦境。这梦境妙不可言,并不让人得害怕。    宫内一角,大小两个太监正在吵嘴。    这事的起源,正是阿梨拿走的几壶酒。    这就要从几日前说起。    那日月光似有些甜香,许是阿梨已经醉了吧,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哎呀!你自个偷偷喝酒,都不叫我!”桃夭的声音叽叽喳喳响起来。她夺过阿梨手中的酒壶,在鼻端略一品闻,“啊!好酒!”    桃夭迫不及待得将剩下的酒灌入口中,舔了舔嘴角,遗憾道:“没了,怪我来迟了。”    “慢些喝!”阿梨手脚麻利地自袖里乾坤一连掏出好几壶酒,非常慷慨地任君享用。    桃夭的眼睛都亮了,一连饮了几壶。这哪里是个美妖,简直是一个酒鬼。    几壶酒下肚,桃夭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酒,舔着脸问阿梨:“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美酒?”    阿梨一脸无知无畏,素手一指:“那处宫殿。”    桃夭“啊”了一声:“你偷的?”    阿梨有些自豪:“才不是偷的,我留了金叶子了,这是买卖!”一脸的求表扬,求夸奖。    “……”桃夭有些无语:“你在皇宫内买东西?别人同意了吗?”    阿梨不懂事,桃夭在金陵活了这么久,自然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皇宫内的东西都是晟帝的,不能买卖的。你这般作为,要害死看守酒窖的小太监了。”桃夭懊恼不已,早知道,就先问清楚再喝了。    现下可好了,阿梨偷的酒,自己喝的最多。    桃夭咽了咽口水,继续补充道:“若是小太监因此被处死,那就是你我造的孽。将来天劫……”    阿梨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她瞬间联想到那日有个惹人怜惜的女子泠泠的话音:“你该不会就这样去皇宫吧?”    阿梨原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进的皇宫。可目下看来,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这才来几日,就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    阿梨与桃夭大眼瞪小眼:“眼下可如何是好?”    妖类确有点石成金的变化之术。可那也不过是骗过人眼睛的小把戏,过不了多久,就会露出原形,并不顶事。    桃夭与阿梨长吁短叹:“此番可如何是好?”    虽说酒何处都有买,若是等闲人家的酒,倒也好办。可这是宫中的御酒,且向何处买去?    两妖又愁眉苦脸,捶胸顿足了一番。    阿梨的榆木脑袋约是被老天爷换回来了,她灵光一闪想到当初替她想办法找恩人的女子:“不若我们问问那日的女子,她玲珑心思,定能想到法子。”    桃夭却不甚积极:“你说的是依芷啊,我不想找她。”    桃夭与依芷相识了不知多少年,关系却算不上亲密。    也难怪桃夭与依芷不对付。    依芷此妖,乃是杏妖。    此妖看上去文文静静,不甚张扬。可桃夭晓得依芷的生活作风不大好,惯是个会勾三搭四的主。她时常甜言蜜语骗人献出灵丹妙药,用以增长自己的修为。    桃夭看不惯她,也并非没有理由。    可此时阿梨正什么都不晓得,端问怎么了。    桃夭念着阿梨还是个干干静静的小姑娘,不想依芷带坏她,只含糊其辞敷衍道:“嗯,嗯,一枝红杏出墙来嘛。”    可眼下这情况,已经火烧眉毛了。说不准哪天,事情败露,小太监的脑袋就搬了家。    两个妖左思右想,又合计了一阵,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出宫去寻那依芷。    依芷听了这档子事,直笑话两妖没脑子。    桃夭受不得这般嘲笑,拉着阿梨径直要走。    依芷笑够了,正色问阿梨,:“倒还算不得愚笨,晓得来找我讨个主意。我且问你,你此时出宫来,你住的冷宫可曾施了障眼法?”    桃夭有些不耐:“那冷宫平日来就无人走动,哪里有什么必要施障眼法!”    也是在掩饰自己的疏忽罢了。    还是阿梨出来拖住桃夭,缓和气氛:“施过的,施过的,平日里我都施了结界的,等闲凡人进不来。”    却不想有人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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