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的美好

车子拐进老旧的城中村，舒箬勋把车子停在一家老店门口。　　茹箬下车，兴致勃勃的往里面蹿，男人看着她孩子一样的表现，抿嘴笑笑跟在身后。　　院门斑驳痕迹后，是热闹的市井气，凌乱挤着的小桌，坐满客人。　　桌上，火锅色泽艳红的沸腾着，空气中弥漫浓郁的麻辣味，刺激鼻腔。　　院中，低矮凌乱的悬挂油腻灯泡，茹箬在昏暗光线中回头，向男人招手。　　氤氲视线里的女人，笑意像繁花绽放，眼波流转的眸子，被金色光线称得迷人心扉，吸引他走向她。　　老板走出来热情招待，“哟，舒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啊。第一次带人一起啊……”　　说着，将两人迎向低矮楼梯，舒箬勋难得面色和善的笑着，弯腰走上楼。　　两人在低矮阁楼坐下，阁楼被改造成别有一番风味的小包间，屋顶是年代感十足的天窗，细长朱色桌子，紧靠墙边的窗脚。　　桌旁低矮柔软的深咖色懒人沙发，朝向推开的木质窗户，眺望窗外，是楼下热闹的光景和远处老街的熙攘人群。　　老板尴尬解释，“要不，舒少我叫人上来重新摆放桌子吧，没想到您不是一人，桌子就按照您的习惯摆着了。”　　茹箬看看楼下生意极好，人手也很紧张，不好麻烦，笑眯眯的推辞。　　“老板不麻烦了，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坐挺好的，您去忙吧。”　　舒箬勋微微点头，老板笑呵呵的，“您真是通情达理呢，这样，我不打扰了，两位看着喜欢的点了慢慢吃。”　　布艺沙发，三人大小，坐两个人没什么压力，只是距离亲密了些。　　茹箬并没多想，越是熟悉舒箬勋，她越相信，这个男人，并不是大家认为的那么浮躁低级。　　她在低矮屋内，索性脱了高跟鞋光脚踩在地毯上，饶有兴趣打量着，房内岁月雕琢的痕迹，舒箬勋的身高，站着很难受，只有坐在沙发上。　　“这里你经常来么？”她拨弄老旧柜子上，铁锈斑斑的锁扣询问。　　“嗯，平均一周都要来一次。”　　茹箬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心酸，什么样的孤独，能让他独自来这里，看着窗外的热闹人气吃火锅。　　舒箬勋在菜单上面勾画着，“你想吃什么？”　　他的手，自然放在素菜的区域后抬头。　　“肉，嫩牛肉。”茹箬憨憨的表情，毫不思索的接话。　　他微愣一下，原来，不是所有女孩子都会在他面前佯装娇羞，点几样素菜然后娇嗔着要减肥。　　“你点完没有呀，完了换我了。”　　女人说着，伸手过来抢菜单，舒箬勋心情大好的把菜单递过去，看她在上面兴致勃勃勾画。　　浓油赤色的锅底，玲琅满目的菜品端上来，茹箬目不转睛的盯着平静锅面，　　“有这么饿么？”舒箬勋温柔的笑笑开口。　　“本来不饿的，但是，这些麻麻辣辣的东西本来就让人很有食欲啊……”　　“你不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么？”　　茹箬大咧咧抛了个生动的眼神儿过来。　　坐在她身侧，舒箬勋觉得很放松，他脱了外套放在一边，把袖子挽起来学她盯着锅底。　　“哈哈哈。”两人一起开怀大笑。　　“咱俩跟饿鬼投胎一样……”茹箬的音色，染上活泼俏皮的味道。　　锅开始沸腾，她并不作作，大快朵颐，舒箬勋瞟一眼她碗里，跟自己如出一辙的满碗油浸蒜会心一笑。　　屋外的夜色逐渐浓重，舒箬勋第一次，不是独自一人坐在这个窗前。　　“这里看出去很舒服呢。”女人嚼着嘴里的肉模糊开口，男人看着她的自然神态，点点头。　　茹箬比他想象中能吃辣，鼻尖微微出汗，他能闻到她身上蒸发出来的淡淡果香，心情也出奇的愉悦。　　时不时，碰在一起的胳膊，传递女人皮肤的细腻感。　　“呀！完了。我的衣服。”茹箬哭丧着脸转过头，“表哥快帮我拿纸。”　　舒箬勋忙把纸递给她，琢磨着姑奶奶估计要扫兴了，没想到，她拿纸吸干身上溅着的油点嘟囔。　　“无语了，没有哪一次不弄身上的。”然后继续开始吃，并没闹着要走。　　舒箬勋余光瞟着她并不介意的模样，他以为，所有女人都会小心翼翼注意自己的吃相，纠结于仪态。　　茹箬转向他，“你想什么呢？你那块再不吃就老了。”她眼巴巴盯着，他筷子上夹着的嫩牛肉。　　舒箬勋了然笑笑，将肉放在她碗里，“你多吃点。”　　女人眯着的眼，弯成好看弧形，“谢谢表哥。”　　茹箬吃了一整盘牛肉，还有零散的其他荤菜，又开始进攻土豆。　　“这家味道真不错啊……”　　舒箬勋笑着回复，“我从小就吃他家火锅，很喜欢这个浓重味道。”　　说着，他打掉女人夹上来的土豆。　　茹箬微怒，“你干嘛呀，讨厌....”尾音带着撒娇味道。　　“没熟，吃了要拉肚子。”舒箬勋好脾气的哄着。　　“不要，我就要吃脆的，有一点软我都不想吃。”　　说着，又夹起来放在碗里，“这种脆的很好吃的，你尝尝？”　　舒箬勋中邪一样，听话的接过去放在嘴里，他一向是绵土豆族，爽脆的口感却别有一番风味。　　“是不是啊？脆土豆是王道。”　　舒箬勋嘴角上扬的吃完，“嗯，脆土豆是王道。”　　楼下院里，客人一拨拨轮转，热闹交谈声让氛围持续火爆。　　茹箬嚼着土豆，含糊不清嘟囔，“火锅就是要到这样的地方来吃，才有感觉，就图个热闹。”　　舒箬勋看着她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神态笑笑，“没想到你还这么市井啊……”　　茹箬转过来咀嚼着嘴里的东西，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像松鼠，“你这口气怎么有点奇怪啊，什么叫市井啊。”　　“这才是生活，市井不一定就是低级，那些环境拘谨的天价餐厅，也并不一定代表高贵。”　　“我就是在这种市井文化中长大的呢，有些记忆，不能用言语形容的，很中性，没有好与坏。”　　“只是你生命的一部分而已，而且必不可少，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不就是这些东西组成的么？”　　女人的一席话，让舒箬勋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啪的解开，他温和笑笑。　　“没想到你觉悟还挺高。”　　茹箬也跟着笑起来，“这哪是觉悟啊？”　　“我这是活的真实，大胆接受一切，而不是毫无意义的评价生活好坏嘛。”　　“你在其中，无力改变的东西很多，何必把自己套在毫无意义的枷锁里。”　　“过得好与不好，不是自己能评价的，更不是别人有资格去议论的。”　　舒箬勋看着眼前表情生动的女人，眼底笑意越来越浓。　　茹箬实在吃不下了，坐在一旁帮他涮菜。　　“你这就吃不下了？”舒箬勋不再拘谨，大口吃着询问。　　“我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了。”　　他想想前几次碰面，她的食量，确实吃的算是多的了。　　他看女人乐此不彼的帮他煮着菜，时不时捞出煮好的，放在他碗里，心里的温暖逐渐晕开。　　眼前递过来一张湿巾，“你擦擦汗，一会儿出去别感冒了，这个季节还是有些凉的。”　　他怔怔接过去，擦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随和笑笑。在他记忆力，除了母亲，还没有人关注过他爱出汗的毛病。　　两人吃的很撑，挺着肚皮靠在沙发里，舒箬勋看着一桌子的狼藉空盘。　　感觉不仅是胃，心里那个巨大缺口，居然感觉也被填满，满足感让他很惬意。　　茹箬靠在沙发背，仰头看着天窗。　　“你看什么呢？”舒箬勋学着她的样子仰头问。　　“看星星啊……”茹箬自然的回答，　　男人听着她孩子气的回答反问，“能看见么？”　　茹箬咯咯笑着开口，“无论我们能不能看见，它们都在天上，散发着自己的光辉。”　　舒箬勋无声笑笑，眼底仿佛真的印出银河。　　电话铃声将思绪抛锚的两人拉回现实，舒箬勋接起电话。　　“走吧，新人小如，你又要去陪客了。”　　茹箬坐起身，“哎，这世上所有职业的人，都不容易啊。”　　两人走出热闹的火锅店坐上车，汇入主道的车堵在红色车灯中。　　舒箬勋打开窗，点了支烟，随手拧开收音机，音响传来轻缓歌曲。　　“人理所当然的忘记，是谁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茹箬坐在后座，顺畅的跟着音乐，轻声哼唱。　　舒箬勋稍微减低音量，沉醉在她迷离夜灯下的，温柔声线中。　　他握着方向盘，偶尔看一眼倒车镜里茹箬望着窗外的美好容颜，心里有种不知名的悸动，逐渐溢开。　　车子停在一家服装店前，舒箬勋开口，“去选身衣服，你这满身油点子不太好。”　　女人看看自己调皮开口，“火锅小公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