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当刘宇轩悄悄起床的时候，我立即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梦中，他俯身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脸颊，然后悄悄地带上门离开了。　　“我最想要的生活，就是睡前有你，醒来吻你，然后笑着闹着就耗过了许多无意义的时光。等我们老了，再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些无意义的碎片，拼成了我们有意义的一生！”这是他昨晚说过的话，很感人，可惜说的不是时候。　　我知道，我们迟早会结婚，迟早会睡在一起，但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能采取回避的态度了。　　“爱丽丝，我可以进来吗？”　　我不想说话，依旧保持着侧身睡觉的姿势，对格蕾丝不闻不问。　　她轻轻地坐到床沿上，小心翼翼地问道：“爱丽丝，我看到三少爷从你的房间里走出来，你们昨晚是不是……”　　“格蕾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麻烦你帮我放一下泡澡水吧！”我想，她听到这句话，应该什么都懂了吧。　　果然，她没有再追问我，只是轻声说道：“好，我帮你放水！”等放好热水，她轻轻地拍了拍我，“可以了，赶紧去泡澡吧！”　　“格蕾丝，等我泡完澡，你让小玉把早餐送上来吧，我不想下去吃了！”　　“好的，我先出去了。”　　我光着身子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吻痕，不由得想起我们缠绵的场面，脸一下子就变成红通通的了。　　“唉！”我摸着滚烫的脸颊，心情有点复杂，“我想过那么多浪漫的情节，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的不浪漫，想想都觉得好难过啊！”　　泡完热水澡，我觉得肚子更饿了，于是穿上浴袍走出浴室，这时，小玉将早餐端进来，我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爱丽丝，你的脖子怎么了？”小玉认真地观察着，“红红的，一、二、三……好几个地方呢，你是不是过敏啦？”　　我拉了拉领子，讪讪地笑道：“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小玉像个大姐姐似的，严肃地说道，“过敏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等着，我马上去拿抗过敏的药来！”　　看着小玉匆匆离开的背影，我突然反应过来，立即跑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在脖子上仔细地抹了一层遮瑕膏。　　　　吃完早餐，拿着那一粒抗过敏的药丸，我真是哭笑不得，突然就想起了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昨晚，我们好像没有做任何安全防范措施！　　想到这里，我吓得心跳都漏跳了一拍，然后立即打开手机搜索“事后避孕药什么时候吃最有效”，得出的答案是：最好是在24小时以内吃，效果最佳；不过72小时内吃也有效，但是效果不太理想。　　我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是越早吃越好，便换了衣服，戴上墨镜，匆匆忙忙地出门了。但是，到了药店门口，我却不敢进去了。其实，我也不是怂，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唉，早知道自己脸皮薄，我就不该这么逞强，让格蕾丝来就好了。　　“混蛋！”我骂了一声，还是觉得不解气，“刘宇轩，你这个大混蛋！我恨死你了！”　　我在门口踌躇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进去了。也许是我本人太引人注目了，药店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更让人恼火的是，我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我要的东西。　　这时，女店员大概是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问道：“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感觉自己的脸都红了，便扶了扶墨镜，假装镇定地说：“麻烦帮我拿一盒避孕药，要最好最有效的那种。”　　女店员帮我拿了一盒避孕药，然后走到收银台，一边扫码，一边好心地说道：“避孕药吃多了不好，以后还是让你那个他戴套吧！”　　我“哦”了一声，慌忙低下头，打开手机支付药费，然后灰溜溜地逃出药店。没走多远，女店员叫住我说：“你的药忘记拿了！”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急忙返回去，把那盒药塞进裤兜里，向她说了声“谢谢”，接着假装镇定地走了。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当时真是恨不得挖一条地缝钻进去。都怪刘宇轩！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我至于吃药吗？我至于这么狼狈吗？我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吗？这样一想，我便更加讨厌他了！　　王小波先生说，人活在世界上，就如站在一个迷宫面前，有很多的线索，很多岔路，别人东看看，西望望，就都走过去了。但是我们就一定要迷失在里面。这是因为我们渺小的心灵里，容不下一个谜，一点悬而未决的东西。所以我们就把一切疑难放进自己心里，把自己给难死了。　　此时此刻，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觉得除了刘宇轩的家，自己好像去哪里都可以，于是毫无目的地东拐西拐，不知不觉来到一家电影院门口。　　“不如就在这里看电影吧！”我一口气买了三张电影票，分别是上午场、下午场和晚上场。就这样，我在电影院里待了一天，本想再看一个午夜场，但实在找不到想看的电影，于是放弃了。　　华灯初上，人们行色匆匆，大概是赶着回家吧。只有我，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看了看一天都没有动静的手机，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被人忽视被人遗忘的凄凉感。于是我赌气地跟自己说：“今晚不要回家了！得到了就不珍惜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我直接去酒店开房，然后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快到十点的时候，格蕾丝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我直接回答：“我在酒店，不回家了！”　　格蕾丝急了：“你说什么呢？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闹情绪啊！离家出走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谁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呢！”　　我不高兴了：“什么叫做闹情绪啊？我不过就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嘛！”　　“爱丽丝，你和三少爷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你别管了！总之我现在心情很糟糕，等我想通了自然会回去的。”本来，我不想提他，但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便闷闷不乐地说道，“对了，如果他问起来的话，你就说我在外面散心，叫他不要打扰我！”　　　　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我在中心广场瞎逛，看到很多人在现场画画，油画、国画、水彩画、素描、速写、漫画……应有尽有，应接不暇。我顿时来了兴趣，然后凭着一腔热血，买了各种作画工具，谁知还没开始摆摊呢，就被城管叔叔们“逮”住了。　　原来，在街头摆摊必须向有关部门报备，经培训后持证方能上岗。于是，我按要求补办了证件，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分配到了一个摊位。　　我在酒店房间里搭了个简易的画室，认认真真地作了几天画，然后信心满满地去中心广场摆摊。哈哈，读大学的时候，我偷偷地修了油画专业，这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其他画摊上摆着很多作品，基本都是人物画像，而我带来的几个作品，不是抽象派，就是行动画派，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观看，但他们纷纷表示看不懂。　　一整天都没有人来找我画画，但我自娱自乐，也很知足。傍晚时分，王浩然突然跑到我面前，惊讶地叫道：“姐姐，真的是你啊？”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认识的人，我立即放下笔刷和调色盘，热情地拉着他的手，然后将小凳子放好，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兴高采烈地说道：“你要画画吗？我帮你画一张啊！”　　“姐姐，你这么热情，我有点不太习惯！”　　“我一向这么热情，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你怎么在这里摆摊啊？难道是体验生活吗？”　　“对啊！你想画什么？画人像呢？还是画风景啊？”　　“画人像吧！姐姐，你先等我一下。”他突然跑开，跟同行的几个男孩说了一声，然后跑回来，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我聊天。　　“听宇佳说，你离家出走了？”　　“对啊。”　　“你和宇轩哥哥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我想静静，一般都是吵架之后会说的话。”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八卦呢？好好坐着，别说话，不然，我就把你画得丑丑的！”　　被我这么一吓唬，他果然老实多了，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动不动。而我渐入佳境，不到三个小时，就完成了一副油画：帅气的男孩，白色的衬衫，笔法率直奔放，最大的特点就是色彩大胆鲜艳，典型的“野兽派”！　　王浩然站起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叫苦不迭：“天啦，早知道要坐这么久，我就不让你画了！姐姐，你知道为什么没人找你画画吗，因为一坐就坐几个小时，实在伤不起啊！”　　“好了，别抱怨了，我也没想那么多，随便画画风景也是可以的！”　　“姐姐，我欣赏你这种心态！”他一边掏钱包，一边问，“这幅画多少钱？”　　“我不差钱，这幅画就送给你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姐姐，为了感谢你给我画画，我请你吃晚饭吧！”　　“不用了，我有点累了，回酒店点餐吧！”　　“好吧，为了表达谢意，我帮你收拾东西，然后送你回酒店，这样总可以吧！”　　“没问题！”我们收拾好东西，然后打车回酒店。　　临下车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告诉宇佳，没想到一个星期后，他把宇佳带到我面前，讪讪地笑道：“姐姐，我尽力了，不小心被宇佳察觉了，只能如实招了。”　　一见到我，宇佳就一把抱住我，带着哭腔说道：“三嫂，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你缺钱就找我啊，我可以找三哥要钱啊！”　　“宇佳，你先放开我，我穿着围裙呢，会弄脏你的衣服的！”　　“弄脏就弄脏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说什么都不会放开你的！”　　这半个月来，只有格蕾丝和我联系，而刘宇轩，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更别说一条短信或一条微信了。此时见到可爱的宇佳，又听到她这么暖心的话，我觉得很感动，不由得紧紧地回抱她。　　　　他们帮我收拾画具，我请他们吃饭。吃完饭，宇佳让王浩然先走，自己留下来跟我说说贴心话。宇佳告诉我，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在暗中找我，但她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学习任务重，只能抽时间来打听我的下落，而且她能力有限，所以一直找不到我。　　“三哥说，你一直和格蕾丝有联系，叫我不要担心。但是，我每次问格蕾丝，她总是回答我说，你只是出去玩玩，自己会回来的。”　　我就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于是负气地说道：“是啊，你三哥才不会担心我呢！”不过，生气归生气，面对宇佳，我还是得温柔一点，“宇佳，谢谢你这么有心！”　　“三嫂，你错怪三哥了，他不是不担心你，只是，公司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忙得焦头烂额，简直就是自顾不暇了！”　　“怎么了？难道他又被人下套了不成？这次又丢了几千万的生意啊？”　　“这次比上次严重多了！罗远洋，就是三哥的助理，他把三哥电脑里一些重要资料偷走，然后拿给竞争对手了！”　　“后来呢？后果严重吗？有什么样的损失呢？”　　“我就说嘛，三嫂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听到三哥出事了，心里就慌了吧！”　　“小妮子，别东说西说，赶紧言归正传！”　　“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幸亏三哥一向小心谨慎，并没有完全信任罗远洋，所以罗远洋偷到的只是原始数据，最终数据还在三哥自己手里。”　　“哼，像他那种人，怎么可能完全信任别人呢？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他完全信任吧！”　　“三嫂，三哥对你还是很信任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还是继续说公司的事情吧。这么说来，罗远洋是二哥的人咯？”　　“应该是吧！因为这件事情，二哥和江莉莉的丑事也被爸爸发现了。爸爸很生气，把罗远洋和江莉莉开除了，二哥也被停职了。这几天，警察也介入调查了，二哥和罗远洋、江莉莉，他们可能会面临刑事处罚。”　　“那么，大哥呢？”　　“大哥当然是极力撇清关系啦，但是爸爸不买账，把他降职为副总经理了，听说只是挂了个虚名，并没有什么实权。”　　“那……刘宇轩呢？”　　“三哥力挽狂澜，得到了董事会的一致认可，成为了新一任总经理。我想，接下来，三哥应该更忙了！三嫂，三哥家里不能没有你，拜托你回去吧！”　　没想到，在这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刘氏集团内部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而这一切，都是父亲回来之后发生的，不知道父亲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不自觉地开启了推理模式，刘宇轩时刻防着罗远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二哥能在他身边安插人，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在二哥或者大哥身边安插人呢？对了对了，之前一直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他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　　“三嫂，我在跟你说话呢！把事情闹大了，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宇佳，你放心，我出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再说，他现在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应该也不需要我配合演戏了吧！”　　“三嫂，你不要这样，三哥知道错了！他都跟我说了，他那天睡了你，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很爱你，所以才会情不自已啊！”　　“你都知道了？刘宇轩……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好吧，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说说我的感受吧！我觉得，他时而霸道，时而无理取闹，连最基本的信任和空间都不给我，跟他相处实在太难了！”　　“那是因为三哥太敏感、太没有安全感了！三嫂，你相信我，他真的真的很爱你，他那么内敛寡言的人，却不断地对你说他喜欢你、他爱你，可是你却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还不断让他误会你依然深爱你的前男友，所以他才会发疯一样地想要占有你啊！”　　我愕然：小小年纪的她，怎么懂那么多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