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拉紧缰绳,纵身跳下马车,长剑出鞘,护在马车前,警惕地看着停在路中央通体乌黑的马车,沉声道:“公子,有人使暗器,马受了惊。”    荣姮推开清渊,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够意思地伸手拉了他一把。正要掀帘子下车,却被清渊拽了回去,硬是在她脸上蒙了轻纱。    “这个时候不适合露面,你就先委屈一下,乖!”说着便先她一步下了车。    荣姮懒得反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后也下了马车。    清渊无奈地摇摇头,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目光掠过那辆毫无动静的马车,出声道:“阁下既拦住去路,为何又不肯露面?”    荣姮见那马车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声嘀咕道:“故意挑衅?不会又是你仇家吧?那可得好好看看……”    话音未落,马车里斜斜探出一只手来,骨节修长,肤色白皙。    紧接着走下一人,一袭墨色长袍,暗纹精致,腰间系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整个人通身上下只黑白两色,简单至极,却也惊艳至极。    容貌昳丽,神色冷凝,眸中锋芒一闪而过,绝艳姿容被沉潜的风神所掩,不张扬,不凌厉,只一眼便令人过目不忘。    细观之下,那人肤色比常人要苍白几分,眸光幽深如寒潭,令人心生远离之感。    清渊心下叹服,果真是风神夺人,怪不得世人都称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知怎么,看清面容的一瞬间,荣姮突然觉得心口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些模糊画面,越想看清楚心口就越疼,不由得抬手按向心口的位置,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吧?”清渊看出了异常,扶着她的肩膀小声询问。    荣姮摇摇头,“没事,可能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利索,兴许过几天就好了。”    那人闻言朝她看了一眼,目光在她的面纱上停留了会儿,眸光晦暗不明。    不过片刻,又转向清渊,对视了良久才道:“家童无意挡了公子的路,还望见谅!”说话的声音也是极为好听。    一字一句落在荣姮耳边,心脏更疼了……    缓过神来,荣姮看了他一眼,目光对视,然后转头望天,无意?睁着眼说瞎话!好吧,你长得好看,怎么说都可以。    下意识忽视了跳动偏快的心脏,默默思考,这八成是个熟人吧。    不过呢,照着某人看似大度实则最小心眼最爱计较的性子来看,她今天着实可以看场好戏了,管他熟不熟呢。    然而清渊只是轻轻一笑,并无意纠缠,“既是无心,那再好不过了。阁下先请吧!”    说着叫长安让出一条道来。    那人行礼道谢,又看了荣姮一眼,转身进了马车,驱车离开。    围观的众人本想看场热闹,却不曾想就这样散了,心里甚是郁闷,无聊啊!不过,这两个年轻人生得还真好看,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可曾婚配?    看着马车走远,荣姮很失望,伸手扯住清渊的衣袖,低声问道:“那人是谁呀?能劳烦家主大人让路,恐怕不是泛泛之辈吧?”    还能是谁?清渊收回目光,侧身笑道:“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无聊……荣姮白了他一眼,认真道:“你难道不觉得他可能认识我吗?但凡长得好看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指不定在前面挖个坑等我跳呢……”待看到清渊的相貌,觉得有失偏颇,便补充了句:“这么看来,你跟他比,简直不是个东西。”    夸人的方式还挺别致,清渊忍不住笑道:“所以呢,你是想杀人灭口?”    太凶残了!荣姮摇头,看着消失在巷口的马车,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喃喃道:“对这种人能避就避吧!杀人还得毁尸灭迹,不够麻烦的。”    捕捉到她脸上的失落之色,清渊眸光微转,随即慎重地点头称是,末了又来了句,“这么好看的人,杀了着实可惜,夫人心地善良,为夫望尘莫及啊!”    荣姮:“……”不想说话!    长安抱着剑跟在二人身后,对两人莫名奇妙的对话充耳不闻,一板一眼地往前走,忽略人类的属性,那完全是一座会移动的冰山。    荣姮突然转身,看着落在不远处的豪华马车,以及眼前这座行走的大冰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和阿朝的脑子构造应该差不多。    大冰山毫无自觉,她只得提醒道:“诶,长安,马车不要了?很贵的!”    果然是在纪家待久了的人,曾经沧海,就看不上这点水了?败家玩意儿!    败家的长安脚步一顿,然后飞快地转身去找马车,却听到身后两人低低的笑声,脸色难得一红,他怎么忘了自己现在是个车夫?    纪家在月都的别院不是很大,布局却十分雅致,倒有几分文人气息。一路颠簸,虽然过得也舒适,□□姮现在只想沐浴更衣,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做了,她一向是个不爱亏待自己的人。    只是,这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她记得,大概是将近晌午时分到的月都,呃,好能睡,以前可不是这么能睡的。等等,以前……    某个刚睡醒的糊涂蛋用力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是想不起来?这个猪脑子!    手被人握住,荣姮一抬眼就看见笑意温柔的某人,显然是刚刚梳洗过,轻袍缓带,更衬得身姿修长挺拔,亭亭如山涧之松。半干的湿发散落肩头,唇边噙着一抹笑,像是从画中走出,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敲就更笨了。”他总是用宠溺的语气说着讽刺的内容,她想生气吧,又会显得很没肚量,不说吧,又咽不下这口气。    着实可恨!荣姮叹了口气,她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欺负呢?    见她不说话,清渊笑着松开手,又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没睡醒?”    “你才没睡醒!”荣姮没好气道,她只是反应慢了些好吗?“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不是我房间吗?你来干嘛?”    清渊笑笑,“自然是走进来的,好了,赶紧换衣服,我们要出去一趟。”    “去哪?”荣姮蓦然惊醒,其实她是很想出去转转的,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呢。    “自然是吃东西,你不饿?”清渊看着她,笑得很是清雅。    见她点头,便指着旁边装饰精致的漆盒道:“锦绣坊定制的衣裙,还有几样别致的饰品,你应该会喜欢。”说着便吩咐婢女进来给她梳洗。    呃……都不用问一下我的意见吗?荣姮呆愣地看着他绕过屏风,径直等在外室。    打开漆盒,上层放着一支玉步摇,造型是一尾鱼,嵌着深碧色的镂空月灵花玉石,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造型古朴简约,却是细腻光滑的羊脂玉,还有两朵雅致的绢花,以浅绿轻纱结成,分外灵秀。    底层是一套荷叶边淡绿拢烟纱裙,层叠如繁花,裙摆处用暗纹勾勒出朵朵浮莲。看似繁琐复杂,穿起来却简单轻便,显得灵动秀雅。布料轻透有光泽,薄如蝉翼,似堆积云霞,素白长裙与淡绿轻纱相映生辉。    等到婢女给她梳洗完毕,荣姮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很是满意。其实,被人安排的感觉也不错,当然,那个人必须是清渊。    珠帘碰撞发出脆响,清渊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去,只一眼便凝住了。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绿衣裙,缓步朝他走来,行止间裙摆处的浮莲若隐若现,似盛开在水边。发间深碧玉石相辉映,一步一摇,一步一生莲。    面容清透,眉如新月,眼眸漆黑而清亮,流动着光彩,唇角弯弯,藏着点点笑意。    他见过她素净的样子,如出水芙蓉,已经让人移不开眼了。如今再见她这般打扮,于娴雅秀美之外又多了些许自然灵气,只觉得世间再无人可比拟。    收回目光,清渊揉了揉额头,唉!早知道选套丑一点的衣裙……    荣姮走到他面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道:“喂!你这什么表情啊?有那么……难看吗?衣服首饰可都是你挑的!”    清渊叹了口气,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有一点,人不是我挑的。”    荣姮:“……”她觉得自己特别想揍人,尤其是眼前这人。    “要不再去换一件吧?反正你穿什么都一样。”清渊诚恳地建议道。    “不换!我都要饿死了!”荣姮瞪了他一眼,警告道:“还走不走了?你要是再敢破坏我吃东西的好心情,我就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清渊安抚道:“好了,就这样,走吧!”说着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行动那叫一个干脆直接,把荣姮震得一惊,这个臭鱼妖又想干什么?咳了两声,“你松手!那什么……我自己会走。”    抗议无效,鱼妖就丢下一句话:“人多,会丢。”成功地堵上了她的嘴。    月都在天子脚下,繁华之盛都能甩涯城几条街了,但是……说好出来吃东西的,结果把好吃的都打包带回了家,前前后后在街上也就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    此时此刻,回到别院的荣姮愤怒了,一个甩手回了自己房间。    长安搬着一堆好吃的进来时,她正躺在床上咬牙切齿道:“道貌岸然的大骗子!气死我了……要是再信你的鬼话,我就跟你姓!”    秉着不打听主子隐私的原则,长安放下东西就溜了,他真的不想看热闹……    回府后的清渊又亲自去了趟有家酒馆,刚赶回来就听见某人的抱怨,便将手中的两坛酒放在桌上,慢悠悠道:“不必着急,等过了门,自然是要跟我的姓。”    荣姮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噔噔噔跑到他面前,数落道:“说好了四处逛逛,你也太欺负人了吧?要是你累了可以先回来,我自己逛也行啊!”    等她说够了,清渊才正色道:“我只是……不忍心看你祸害月都的百姓。”    荣姮:“……”好了,你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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