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走吧（四）

傅常川与我背席而坐，他的对面坐的人有些眼熟，非常眼熟，对，是朱烨，是李璐璐喜欢过的朱烨。　　朱烨爽朗地冲我打招呼：“哟，那不是小学妹嘛，这么巧，在这相亲呢？”　　我真是快被他的这句问候囧死了过去，咬着牙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以发泄满腔的愤懑。　　所以，刚才，他们听见了我们之间的聊天内容？　　如果眼前有一块豆腐，我一定会冲上去撞死，如果眼前有一滩口水，我也一定毫不犹豫扎进去淹死。　　我心里琢磨，城市那么大，偶遇也得看场合啊，傅常川，这座城市怎么哪哪都是你啊？　　相亲的男士见状就先行离开了，傅常川自顾自地回到位置上，端起咖啡喝了半杯，脸色耷拉了下来。　　自从同学会遇见傅常川开始，我们见一次吵一次，心已经够累了，就对朱烨说：“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朱烨急急忙忙说：“璐璐在来的路上，你不见见她？”　　我的额前就冒出三条冷汗，呵呵，我可以说不吗？不是不想见李璐璐，而是不想在这种场景下见她，或者再直白一点，就是不想在他们面前见她。　　我故意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喂，苏菲啊，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下啊。”　　然后对朱烨说：“不好意思，我室友没带钥匙，这么热的天气，我得赶回去开门。”　　傅常川侧脸睨了我一眼，一脸很无语的样子，朱烨憋笑：“哦，原来你打电话是靠心灵感应的啊，铃声都没响过，电话都打完了。”　　额……　　能好好聊天吗？　　这完全是在消遣我啦。　　我不想再自取其辱，转身就走。　　才走到门口，李璐璐从外面进来，见到我时，笑靥如花，然后蹦蹦跳跳说：“琪琪，你怎么在这？”　　见到李璐璐时，我还是很欣喜的，想到身后说话够呛死人的朱烨和眼神能杀人的傅常川时，又打消了与李璐璐叙旧的念头。　　说：“刚见了个朋友，准备回去，我们找别的时间聚聚吧。”　　李璐璐拉住我：“找什么别的时间啊，择日不如撞日。”然后压低声音靠近我耳旁：“我约了朱烨，还记得吗？我喜欢过的那个男生，我们在上海见过两次，这次公司有事派我过来，一起嘛，省得到时候没话题，多尴尬啊。”　　我扭扭捏捏说：“其实，我出来时碰到他了，那个，好像他不是一个人，那个，傅常川也在。”　　李璐璐听完我的话，更是死拽住我不放手，急切地说：“那你更不能走了，上次同学会匆匆忙忙的，都半年多了，我难得来杭城，今天还那么巧碰到了一起，更要好好叙旧了，而且你在，我们也有话题，我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李璐璐给我打的是感情牌，我只能顺从了她，灰头土脸跟了回去。　　朱烨见到李璐璐，一脸真诚：“总算等到你了。”　　傅常川闻言转过脸朝李璐璐看来，见到身边的我时，动容了下，索性把脸转了回去，保持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李璐璐对朱烨说：“这位是琪琪，还记得吗？”　　朱烨笑：“印象深刻。”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说：“刚坐在那桌见陌生男人。”　　他已经很委婉了，至少没有把“相亲”两个字直接说出来，算是给我面子了。　　朱烨绅士地把身边的椅子移开，对李璐璐作了“请”的动作，然后对我说：“琪琪，你坐傅公子旁边的位置，没问关系吧？”　　我有的选择吗？我可以说有关系吗？　　朱烨与李璐璐的故事也要追溯到高中那年，当年我和李璐璐算是女生中比较厚脸皮的，人人都说，女追男成功率过百，但是对于傅常川和朱烨这两人，扼杀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如果没有顽强的战斗力和自我修复能力远远承受不住他们的横眉冷对，朱烨和傅常川不一样，朱烨属于那种阳光型的帅气，体育特长生，李璐璐曾经废寝忘食追过他，但是每次朱烨过来找她时，她总避而不见，让人摸不着方向，想想也是奇葩的往事。　　而现在我面前的情况是，朱烨废寝忘食在追李璐璐了。　　李璐璐才坐下，朱烨就体贴地问：“外面是不是很热？”或者问：“工作忙吗？”　　李璐璐指了指傅常川说：“我老板坐你对面，你自己问。”　　对面？　　李璐璐见我诧异的眼神，解释说：“对了，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在傅氏上海的金融公司上班，没有开后门，纯属巧合。”　　既然话说开了，一直没说过话的傅常川突然开口：“开了后门，你的简历是朱烨拿给我的。”　　傅常川和朱烨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互不给台阶下。　　李璐璐小脸一红，问朱烨：“你怎么会有我的简历？”　　朱烨摸了摸后脑勺说：“噢，巧合啦，刚好行政递了几份面试人员的简历给我，无意翻到的。”　　傅常川隐笑：“不算无意，是知道你的简历后特意让行政打出来给他的。”　　这样的时光，那么温暖，可光阴如梭，早已不是从前了。　　我和傅常川相邻而坐，他一直把我当成空气看待，身为空气的我，却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免一开口就破坏了彼此之间的气氛。　　李璐璐大概见我一直没说话，便问：“琪琪，最近怎么样？男朋友找了吗？”　　这个话题对于今天的我来讲多么的难以启齿啊。　　我只能摇摇头，说：“没。”　　她继续问：“有喜欢的人吗？”　　我很怀疑她是故意的，因为孙昊对我说过，那一次的同学聚会是李璐璐安排的，而那一天是李璐璐把我带到傅常川面前的，今天她当着傅常川的面问我这个问题，怎么就不是故意了。　　我硬着头皮说：“没，没有。”　　所以，傅常川稍稍朝我斜视了一眼，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空，再对服务生说：“再来一杯。”　　这时候，朱烨开始插嘴：“都不小了，怎么还不找男朋友啊？”其实她的话是暗示李璐璐的，他虽问的我，眼神是对着李璐璐的。　　朱烨的问题让我彻底后悔，刚刚就应该头也不回离开的。　　我笑笑，傅常川侧过身朝我看来，这是他今天下午正视我的第一眼，当他的眼神朝我逼视过来时，我还是慌乱了下，竟脱口而出：“谈过一个，劈腿……分了。”　　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对，忙补充了句：“去年年底分的。”　　说完，拿了一旁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李璐璐和朱烨是没见识过我与傅常川每一次见面争吵地面红耳赤的画面，如今要坐在一起假装往事如烟的模样，真不是一件易事。　　傍晚的时候，邻桌的同事打来电话。　　对我和她前男友相亲的结果秉持着一百倍的好奇，让我确定这中间是有阴谋的。　　我问：“为什么不打电话问他？” 　　她一副迫切的语气说：“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问的，我当然更在乎你的感受啊”。　　鉴于她让我糗到家的原因我不想拐弯抹角，直白地说：“把他前女友约出来，才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我的回答让电话里的她沉默了。　　她歉疚地说：“琪琪，对不起。”　　唉！相亲就算了，还把前男友介绍给我，相别人前男友也算了，偏偏找了这么个破地方，也是够衰，但是毕竟同事一场，也懒得多计较了：“好嘛，算了，就当替你以身试毒吧，就俩字，通过，别的你自己考虑吧。”　　挂完电话后，李璐璐问我：“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还以身试毒的？”　　反正已经够难堪了，我扯起一抹苦笑：“帮同事验证了一下男朋友，不提了。”　　“以身试毒？验证？琪琪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李璐璐故意笑我，这几个字用得的确让人遐想连篇，我赶紧澄清：“别瞎想啦。”　　谈到这个话题，朱烨“哧哧”笑：“很巧，恰好被我和傅公子遇上了，我都消化了一下午，还没消化完他们尴尬的画面。”　　说完，朝傅常川睨了一眼。　　傅常川懒得理他，整个下午都是一副冰山脸，大概也不想搭理我，若不是李璐璐在，我一定迅速走人，免得在他面前碍眼了。　　朱烨说：“走吧，坐了一下午了，江边有家不错的餐厅，就几分钟的路程，吃完饭还能散散步。”　　吃饭？散步？我可不想与傅常川吃饭散步，我们的关系可没和谐到可以坐在一起干这两件事情。　　我又想推脱，李璐璐看出我的小心思，欣喜地说：“好呀好呀，走吧，刚好我可以和琪琪说说悄悄话，对了，琪琪，你晚上在酒店陪我睡吧，周一我就回去了，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我只能抿了抿嘴，点了点头，笑呵呵地喝了杯柠檬水。　　江边夜晚的风，很清凉。　　沿江的霓虹灯绚丽夺目，将夜空染成一片灰蓝，灰蓝中透出粉橙的斑影。　　朱烨很会选地方，几天前得知李璐璐要过来时就预定好了这家西餐厅景致最好的包间。　　西餐桌上，傅常川坐在我的对面，这样面对面的位置比下午并排而席难熬得多，之前，大不了我不转头好了，此时，连头都不想抬了。　　李璐璐与我说话时，我就侧过脸去，不说时，索性默不作声低着脑袋，像拿着显微镜在牛排上寻找寄生虫似的。　　虽然闲聊了一下午，但是大家的聊天内容很有分寸，大概是因为我和傅常川的关系，李璐璐和朱烨未曾提及过青春年少的时光，让我好受了些。　　傅常川很少插话，不是吃牛排就是喝红酒，整个餐桌只有朱烨和李璐璐传出的阵阵笑语。　　后来，傅常川一直有电话进来，避免影响朱烨和李璐璐热聊，他独自出去了，我望着窗外的路灯出神，想起那天深夜驱车至此的记忆，心不由抽搐了下。　　夏日，江边散步的人很多，蚊虫也多，因为都喝了些酒，小孙过来接我们去了威屹，主要还是因为，傅常川临时有个视频会议，而朱烨想到江边的人群和阵阵热浪就打消了散步的念头，一起坐上小孙的车回了威屹，李璐璐住在威屹，确切地说，朱烨长住在威屹，为了方便，他给李璐璐也安排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