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钟唯之所以会想到航拍加微型纪录片的形式，一是被这悠久厚重的历史打动，二是因为千山古寺引发的灵感，三是因为知道许和颐家里就是搞纪录片的，在他的帮助下，拍起来会降低不少难度。　　　　再者，钟唯没有试过拍纪录片的形式，于是在着手茶庄这一文字脚本上，全权交由许和颐的小姑代理。　　　　“在茶庄的准备阶段，你先把这个写好吧。”许和颐递过一份资料给钟唯，“要有特色，与众不同，最好是有英雄情结，如果还能加上科幻战争就更妙了。”　　　　钟唯蹙着眉接过来看了看，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抬头，问道：“老板，你老实说，这是你亲友还是亲戚的产品？”　　　　许和颐重重地叹息一声，“都是年轻时不懂事，干了不少丢脸的事，如今他们以此来要挟我，不然就把我那些丢脸的事都抖出去。我就只能……”　　　　他说完惭愧地捂了捂脸。　　　　钟唯略嫌弃地啧啧两声，“要求多就算了，问题是这个产品……”她翻开有产品附图的一页指给许和颐看，“‘我特威’，这名字一听就，很中二好伐？而且一款杀虫剂还要与众不同？英雄情结？科幻战争？”　　　　钟唯满脸的拒绝。　　　　许和颐给了钟唯一个鼓励的眼神，“你被封神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相信你可以的。”　　　　钟唯翻了个白眼，“时间。”　　　　“两周？”　　　　钟唯准备起身离开，许和颐连忙拉住她，“等等等等，一个月一个月。”　　　　许和颐从脚边拿起一罐“我特威”杀虫剂递过去，“我那几个兄弟向我保证过，质量一定好，你拿回去试试，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想法。”　　　　钟唯接过来一看，算是明白甲方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了。　　　　杀虫剂的整体包装是月球表面，一只被画成怪兽模样的蟑螂带着墨镜耀虎扬威，一个大大的红圈和红叉包围着它。　　　　钟唯挑了挑眉，对许和颐说：“恕我直言，他们……是宅男吧？”　　　　许和颐从钟唯停顿的地方猜出她想说的名词是什么，“没错，一群死肥宅。”　　　　“哦？看来老板你……”钟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许和颐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好吧，我高中的时候因为沉迷打游戏，是个胖子。”　　　　钟唯马上就来兴趣了，理直气壮道：“无图无真相，你不给我看，我一出去就把你是胖子的事宣扬出去。”　　　　许和颐痛心疾首：“你……”　　　　钟唯动了动伸出去的手，示意他快点。　　　　许和颐在万分悲痛之下，翻出自己以前的照片递过去，愤愤地威胁道：“你要是说出去我就炒你鱿鱼！”　　　　钟唯看了照片，目瞪口呆，吃惊的上下左右来回打量许和颐，“老板，你就是‘胖子瘦下来是潜力股’本人啊！”　　　　许和颐得意地扬了扬眉，然后抽回手机，“去去去，忙你的。敢说出去炒你鱿鱼。”　　　　“嘁。”钟唯拿着资料和那罐杀虫剂出去了。　　　　十月走到尾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次寒潮，温度骤降了十来度。　　　　钟唯裹着一件厚外套窝在单人沙发上，刷了一遍微博，发现之前在追的一个悬疑类综艺已经确定十一月月头会顺利播出，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这简直是这一周来最美好的消息了！　　　　钟唯一边兴奋着，一边不禁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杀虫剂，兴奋的情绪退了一半，“你真是我的克星啊，七天了，我竟然一点想法都没有。天啊！”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钟唯拿起手机看了眼通话人，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点打进来。　　　　“唐先生，有什么事吗？”　　　　柏油马路两旁的路灯快速掠过，这座城市像是不夜城，眼前是一盏又一盏的红色车尾灯，轰鸣声透过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深夜的寒风有些刺骨，却吹散了不少工作后的疲惫。　　　　“去吃宵夜吗？”他问。　　　　钟唯又瞥了一眼桌上的圆柱状物体，“吃。”　　　　“那你收拾一下出来吧，我快到你小区门口了。”　　　　“……诶？哦……好。”　　　　钟唯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已经变回桌面的形式，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顺道过来的？莫不是加班到现在？　　　　钟唯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钟——22:48　　　　她换了一条加绒的运动裤，在思考要不要穿多件毛衣出去，然后她走到阳台门前，拉开一半门，寒冷萧瑟的风裹挟而来。　　　　八度的深夜冷，南方深夜八度的湿冷更是钻皮刺骨，冷得无法想象。　　　　她出门时还裹上了羊绒围巾。　　　　唐昭站在寒冷的夜里，靠在车门上，看着不远处裹成一团的钟唯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瞥了眼后座上的包装盒，然后轻叹一声。　　　　本想着等到明天再给她，毕竟自己加班到这个点了，可是当双手握着方向盘时，竟然不自觉的就往这条路上开去。　　　　钟唯看见了站在暖黄路灯下的模糊身影，一身深色的大衣衬得他英姿挺拔。　　　　她在脑海里浮现起“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的话来，这样的气韵，在英国时肯定也备受欢迎吧，有没有交往过外国人呢，还是……　　　　钟唯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莫名其妙腾升起的想法挥去。　　　　“呀，唐先生，好久不见。”自从上次约谈合作后，但现在也有小半个月没见了，于是她就顺口说了一句。　　　　唐昭垂下眉眼，将钟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缓声道：“确实好久不见了。”　　　　钟唯愣了愣，这话和这语气听上去意味深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唐昭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双手插在口袋上，抬步往前走，“走吧。”　　　　钟唯住的地方附近有一条小吃街，为的就是一出门就有的吃，上回她带他来这吃过早餐，她有点惊讶他居然还记得怎么走。　　　　两个人走在寒夜里，钟唯觉得实在安静了些，于是开始絮絮叨叨：“小强，很多人都会将意志力坚定或者生命力顽强的人用这个称呼，因为小强确实强，生物大灭绝都没有把它弄死，妥妥的行走中的活化石。”　　　　“为什么听上去这么珍稀的物种会让人对此这么矛盾呢，一边佩服着其顽强的生命力，一边又巴不得它赶紧灭绝。”　　　　“我想除了它脏还有是它丑吧，虽然蝴蝶近距离看也很丑，但好歹有漂亮的翅膀，极具远距离的美，而小强，只要将它的物种名词一说出来，就会引起一阵厌恶。难怪地球人发明了杀虫剂。”　　　　好吧，钟唯承认自己被那个杀虫剂广告搞得有些魔怔了。一开口就忍不住各种吐槽，最后实在忍不住拔高声量：“但这玩意我要怎么搞成英雄情结科幻战争啊，难道要向奥特曼大战哥斯拉那样？”　　　　唐昭听完钟唯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不仅没有半点不耐烦，眼里还带着了点笑意看了看半张脸埋在羊绒围巾里的钟唯。　　　　“唔……不如试试本土的道士驱鬼？”　　　　钟唯闻言目光发亮，望向唐昭时欣喜不已，“好像可以试试耶。”　　　　唐昭指了指前边的店铺，“吃那个吧。”　　　　钟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嘴一瘪，“子曰，宵夜不吃烧烤是对夜晚的亵渎！”　　　　他笑了笑，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不准。”　　　　她撇了撇嘴，跟着他走进去。　　　　两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端上来，烫手的温度和着翻滚的浓香，驱散着寒冷和吃不到烧烤的郁闷。　　　　香！好香！　　　　钟唯早餐很少喝粥，一是赶时间，二是起不来。　　　　没想到深夜里喝一碗粥是这么惬意的一件事——用汤勺舀起碗边的半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迫不及待的一点一点放进嘴里，一边哈着气一边咽下去。唔……心肠都跟着热乎了起来。　　　　粥吃到一半，又来几个晚班下班吃宵夜的客人。　　　　门一打开，清冷的风吹起来，进来的人抖了抖身子说晚上可真冷啊得吃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肠胃，门一关上，室内温和。　　　　钟唯好似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笑着对唐昭说：“南方没有暖气，大家都说在南方过冬靠的是一身正气，现在想来应该还有深夜里熨烫心肠的热食。嗯，美食真是最好的治愈了。”　　　　唐昭看着她笑了笑，“还后悔没吃到烧烤吗？”　　　　“还是有点的。”钟唯咂吧了下嘴。　　　　吃饱后二人走在回程的路上，唐昭说要去拿点东西，让她站在原地等一等。　　　　钟唯看见背着光走过来的唐昭，左手领着一个大袋子，脑海中竟然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的童年阴影，不，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很渗人。　　　　她咽了咽口水，默默地退了两步。　　　　唐昭见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略无奈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