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就在众人以为阚冬青被刺激得快要气到昏厥的时刻，处于事件中心的她本人其实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不淡定。　　　　午后的阳光正好，她打湿了长发，取出资生堂FINO发膜，厚厚一层敷在头发上，转了几个圈用发绳扎起一个松散的丸子头，可加热的发帽在微波炉里叮了一圈后套到脑袋上。　　　　温热的环境可以让发丝更快更深层地吸收发膜的营养。用过这么多不同的发膜，她最钟爱的还是这一罐，除了用得快，实在挑不出任何缺点。　　　　这是她每隔一周必然要进行的头发护理。即使细软的发垂坠到腰间，也没有丝毫的分叉，哪怕是发尾也散发着健康的光泽。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嚷嚷着自己要秃了，却不好好休息不好好护发，一瓶瓶的霸王往家里扛又怪得了谁。　　　　按摩了下肩颈，她再次戴上眼镜，在电脑面前坐下，洒下的日光让她身上暖洋洋的，有点倦意，心里一片平和，看着屏幕上一条条往外跳的信息，嘴角甚至带上了点笑。只是颇为嘲讽。　　　　指尖刚刚摸上键盘，搁置在边上的手机跳动起来，来电人显示是吴桐。　　　　“喂？”　　　　电话那端的人神情怔松了一下，听她的声音不像正在气头上，反而语气有点雀跃。　　　　“在做什么？”他没有发觉自己的语调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嘻嘻，”她一边的嘴角拉扯了一下，坏坏地眯起眼睛，手掌撑住半边脸，“正在想要怎么回怼那些智障呀。既要幽默、又要恶毒、还要有新意，很难的好不好？”　　　　“他们都说什么了？”　　　　“我看看噢……”食指在鼠标滚轮上滑了下，“这个人说，阚冬青这个人看面相就知道为人不端，那么锋利的五官，有多刻薄可想而知。挺立的山根聚不了财，薄而小的嘴唇是无情的象征，更不要说她的眉眼，一看就知道肚子里坏水很多。Carrie这是招惹小人了。”　　　　阚冬青这么念着忍不住轻笑出声，“还真是什么样的博主有什么样的粉丝欸，Carrie的粉丝也太文雅了吧。以前白桦那些死忠粉，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看看这些人，连家人都不骂，怎么戳的到我的怒点呢？”　　　　“那那些涉及到你家人的呢？”　　　　“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她的语气一下子冷漠了起来，夏末一下子变成寒冬腊月，她良久之后收敛了下冰冷的音调，施施然地笑了声，“其实也就是骂人骂到他删微博跑路而已。秘诀就是翻一翻他们以往的微博，看他们心心念念最在意的是什么，然后就揪着这些踩他们的痛脚，气人我还是很擅长的。至于那些开着小号来骂人的喷子，没资格得到我的回骂，管理员们会帮我举报到他被封号为止。”　　　　“嗯，”他似乎不但没有被她的恶毒吓到，反而声音里染上更浓的笑意，舒缓的音色有点缠绵的味道，“那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回复？”　　　　“就……”阚冬青皱着一张小脸苦恼了一下，“谢谢你变着法子夸我好看？”　　　　“就这样？”他低声笑起来，“不如说，按照你这个说法，最温柔最善良的面相应该是猪圈里的生物，相信你和你支持的那位博主都特别慈祥和蔼。”　　　　她端着手机，噗嗤一下笑出来，随手拿了个耳机戴上，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把吴桐说的话一字不差地打下来，发送。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那个被大众认为气得不轻的少女，沐浴着午后的暖阳，耳机线悬在她修长的脖颈边上，那边温柔的男声每说一些什么，她就开怀地流露出笑意，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噼里啪啦的清脆打字声不绝于耳。　　　　“你慢点说，慢点说，我来不及打字了。”她带着笑的语音有一丝上扬，尾音拖沓，说出的一句话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是那样的缱绻。有些娇嗔，是不需要肉麻的词语和甜腻的声线的。　　　　在大家眼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这会儿用着他温和柔软的声音，说着一句句不带脏字却腹黑无比的话，哄得她哈哈大笑。　　　　她念一句评论，他回应一句，她再把他骂人不带脏字的回复照模照样打下来。　　　　两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专注于眼前坏心眼的游戏。　　　　耳机的听筒塞在耳朵里，他一说话，他的气息都完整地传达过来，在她的耳膜边震动，很像，耳鬓厮磨。　　　　她把垂落在颈边的碎发夹到耳后，发丝还带着她洗净发膜后残留的香味，撩起这一撮发时拇指不经意地蹭到耳机，她一时间着了魔似地没有把手放下，而是一直弯曲着掌心虚虚地罩着右耳。　　　　就好像抓住了他的声音。　　　　即将入秋的天气，早晚温差有些大，太阳落山后久坐在屋内的她一点点感觉到有点冷，回头看了一眼才惊觉天已经暗下来了。　　　　她低呼了一声，“已经晚上了……”　　　　“这是驱逐令吗？”他的声音有微不可查的小委屈。　　　　“不，不是！”她脱口而出，语速过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那个，我要做晚饭去了。”　　　　电话被切断，吴桐按着眉心笑，他这是助纣为虐了。　　　　她挂了电话之后还捏着电话出神。电脑屏幕已经自动黑屏，她一抬眼就看到自己的影像，灯光下能看出来脸上轻微的红晕，明明已经有点凉意了。　　　　还有自己脸上挂着的笑……怎么看怎么恶心。　　　　阚某人羞愧难当地把脑袋垂下，额头重重地撞到桌面。　　　　阚冬青啊阚冬青，你这是真的栽了啊。　　　　一周还没过去，那些喷子都已经销声匿迹得差不多了。她之前就说了，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执着地揪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骂，往往是在网上发泄一句，也无所谓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心情影响，就转身走了，连再多看一眼都懒得。网上的事就是这样，热度过去，天大的事情都能被人抛在脑后。更何况从始至终，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没个几天，撕逼大战似乎就落下了帷幕，就如同阚冬青预料的那样。　　　　然而就在微博上和前几天相比已经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她继续照常拍视频剪视频发视频的时候，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展开。　　　　在她新发的视频中，弹幕里突然涌进很多让人看了就不爽的言论。　　　　“塑料花姐妹”、“只会在背后捅刀子”之类的话层出不穷，以刷屏的形式疯狂覆盖，像病毒一样蔓延。　　　　不仅如此，在她夸奖一个产品的时候，就有一堆挑刺的跳出来，“啊这个一点都不好用”“别听她的用了烂脸”，诸如此类。她曾经反复强调过，在她视频里要反驳一个产品并不好用，没问题，说明自己的肤质、生活地区的气候以及使用感受，好好说话别张口就说难用，而管理员们也一直遵守着这个原则。　　　　看完一整支视频，大片的弹幕乌烟瘴气，让人心情极其不悦。　　　　“这次的弹幕都怎么回事啊，杠精怎么越来越多了”，“大家不要回骂，善用举报功能，不要影响后面观众的观感”，“看得火大，有些人嘴巴能不能管好”，“点举报点得手酸，好气”——这些都是来自管理员们的弹幕和评论。很显然，观众们的观看体验已经严重被影响到了。　　　　老粉尚且如此，新来的观众只要看几眼，见弹幕吵得这么凶自然就会退出视频。　　　　让观众分心，无法集中注意力在视频本身。这是阚冬青最介意的事情。　　　　此时此刻，她终于不快地眯起了眼睛，危险的信号一闪而过。　　　　水军。　　　　互联网世界里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打击手段。现在的水军质量比以前不知道要高多少，他们隐藏在普通网友中间，说着那些看似是真实的网友会说出来的话。但是要不露出马脚是不可能的。正如她所说，也许有一两个神经病会为黑而黑抓着你不放，这些人只要拉黑就一了百了。但没有大批的人会那么闲来喷她，谁还没有正常生活了？　　　　有经验的人，对于水军这种手段，一眼就能看出来。在这个圈子混迹多年的她当然是了然于心。只是这样的下作事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到她头上来。　　　　这世上的人大多是听风就是雨的，水军的话总是能带得一手好节奏，无中生有，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就算没有人被带节奏跟着水军一起黑她，也能让新观众因为弹幕里的戾气望而生怯，再不济也能让好多人跟着一起糟心。　　　　这一手牌出得漂亮，时间也掐得正好，在热度还没完全过去的时候，再反复炒一炒，不可谓不聪明。　　　　只不过……是谁算计到她头上来？雀鹄？产品公关请水军维护品牌形象那是最熟练不过。拉姆这个公司？为了洗白她手下的博主而倒打一耙不是做不出来。还是某些人的个人行为？泼脏水拉她下马，出钱就能做到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下，自己树敌不少啊。　　　　可是要弄死她？　　　　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