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上前一步,抓住顾肖的手。    谢猴子感觉抓着他腿的力道松了一些,又见刘哥在旁,底气一足,没忍住又骂了一句:“老子□□婆娘。”  他发现了,眼前这个小白脸只对那句话有反应。     “咔吧”一声,谢猴子的腿又断了。    刘建民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小顾,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到这了。”   他朝人群里吼了声,“小优,过来给你肖哥处理一下伤口。”说完当着顾肖的面重重地拍了一把谢猴子,将他差点说出来的脏话拍回去,说:“快给你肖哥道歉,” 转头对顾肖说,“我帮他赔个不是,也给弟妹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结了,天色也不早了……”     顾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解释他是只单身狗的事实。    刘建民不动声色的提醒顾肖——你该走了。一面脸色不善的盯着谢猴子。  顾肖的视线从谢猴子身上挪开,朝刘建民稳稳点头。    在刘建民目光下,谢猴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顾肖没什么表情,等他道完歉就松开了手。  叫小优的女生示意他低头,给他擦擦脸上的血。  顾肖摆摆手,离她远了一些。    小优尴尬地站着,看看刘建民,又瞧瞧顾肖。  “小优把医疗箱交给小顾吧,让他自己处理。”还是刘建民出声,面带笑意。    小优点头,这回她再靠近,顾肖没向后退开。伸手接过了医疗箱,撕开一张纱布,打开安尔碘倒在上面。顾肖随意地往额头上抹去。刚才红彤彤的血是不见了,半张脸却被染成了黄色。配上他一脸淡定表情,显得有十分滑稽。    看他似乎就准备这样了,小优没忍住又伸手想帮他擦一擦。  顾肖侧身躲过,对着小优笑了笑,礼貌又疏离。  低头撕开一张纱布,这次在上面倒满酒精,在刚才擦过的地方抹了几遍。酒精浸入伤口,被安尔碘染黄的地方是干净了,脸上却是一阵刺痛。顾肖脸上的肌肉反射性地抖动一下。做完这一切,顾肖把用过的东西整理好,合上医疗箱递给小优,向她说了句谢谢。     乡下的土路不见得有城市街道那样干净,躺在不远处的盒饭尸体还是很刺眼。顾肖跨过门槛进屋拿了簸箕和扫把,所到之处,人群自动散开。  头顶着一闪一闪的红光,背景音乐是谢猴子的惨叫声,他淡定的把洒了满地的饭菜扫了起来。    “操!”谢猴子疼得骂娘,刘哥正在帮他接骨。他满头大汗,只觉得比顾肖弄得还痛。他脸色惨白,冷汗不住地冒出来,见刘哥皱着眉盯着他,他一边吸气一边解释,“我没骂你,我就是疼……哎哟,疼疼疼!”    顾肖倒掉饭菜走出来,谢猴子还在叫唤。他盯着刘建民给谢猴子正骨的手法,看了一会儿,走过去。  谢猴子猛地后一缩。身后那棵树都被撞的落下几片叶子。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太丢人,谢猴子嘴巴动了动,一个“操”字即将喷出,看到顾肖像是画上去的淡漠表情,又生生咽了回去,哽得嗓子疼。    他的模样就像马上要被小混混干些什么的良家大闺女。于是顾肖停下了脚步。  好在这时候刘建民找到了手感,给谢猴子把腿给安上了。  顾肖瞅了一眼,见他活动无碍,这才转身走了。  在经过小优的时候,他顿了顿,低声对她说:“今晚过了十一点就不要出来了。”    说话的语气和平常一样,但不知为何,小优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们这种拍鬼片的剧组,就算不信,也不敢随便乱说。没由来的心里一慌,她连忙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10:31。    村子不大,小路两边没有路灯,留守这山坳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这时候除了剧组那盏闪烁的红灯笼,所见之处只剩下月光。顾肖没有车,现在这个时候也早没了回城里的班车。村子里没有旅馆这种高端的东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漫漫长路。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搜索路线,最后他摸出手机在通讯录上翻了翻,手指始终没有点下去。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站在原地往剧组的方向看,那忽闪忽闪的红灯笼在夜里格外显眼。  他抓了抓头发,喃喃:“有点麻烦啊,应该没事吧……”     十一点。    门口红灯笼的光好像更红了,仿佛还带着一丝丝血腥味。    随着他的一步一步,红灯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顾肖放慢了脚步,思索着这一下进去,全身而退的几率是多少。    谢猴子压抑着满腔未发的怒火回到房间后,关上房门,转身就踢翻了脚边的铝盆。房间里“叮铃哐啷”一阵乱响,扰得隔壁的徐荣跑出来,两人终于还是干了一架,最后谢猴子险胜,两败俱伤。一口恶气倒是出了,谢猴子也没管伤口,摸出手机定了个九点的闹钟,随便就着早上忘记倒的洗脸水抹了一把脸,两脚互相那么一蹬,鞋子掉在地上,往床上一滚,睡了。  屏幕关闭前显示时间11:44。    在他酝酿睡意,并且已经半梦半醒之际,有东西爬到了他的腿上,那种尖尖的东西点在皮肤上的触觉。以为是什么虫子,他顺手就是一拍,又翻了个身,接着睡。  只是过了没多久,忽觉一阵刺痛从小腿肚上传来,谢猴子猛地向上一翻。把裤管往上撩,奈何小腿粗壮,卡在一半,只得脱了。这一脱,裤子却卡在小腿上,低头一看,吓得他全身都冒出了白毛汗,一屋子的燥热瞬间散了个干净。  他的腿上,以小腿肚为中心向外伸出一条条青白色的血管,就像是扎根泥土的树根一样扎根在他的腿上。不止是感到疼痛的左腿,连右腿也有。像是从左腿越过去之后再扎根。  谢猴子强忍惊惧,试着岔开腿,一阵皮肉撕裂的痛感袭来,心里的恐慌更甚,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动作。    眼见那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谢猴子拔腿就跑。那血管连着皮肉筋骨,每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吸气。额头上冷汗不断滴下,他在抽屉里翻翻找找,翻出几根皮带,只想着不能让它再往上走了,于是把皮带往大腿上那么一绑,箍得死死的。  又摸出一把剪刀,找了一瓶茅台,拿了几条赶紧的内裤,把酒往上面一倒。    汗水迷了他的眼,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那滴汗水眨掉,视线清晰之后,才小心翼翼用内裤裹着那一根根细小的血管,待全部裹住,抽下皮带在腿上绕了几圈,锁死,又冒着汗把血管的另一端也扎掉,做完这一切,他身上已经像是水洗过一样。他深呼吸,摸上剪刀,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有加重的趋势,一咬牙,整个面部都在使劲,往中间的血管上一剪……    一根水管,把出口和入口都闭掉,再从中间剪断,水肯定不会流出来。  但是谢猴子这一剪刀下去,血却是从他的左腿小腿肚那个最痛的地方喷射|出来,一下子喷到了房梁上。    他脸色一白,手忙脚乱的按,哪里冒血就往哪按。但他的腿好像变成了一块吸满了血的海绵,他按得越厉害,出的血越多。  不是某一根血管断掉喷出的血,更像是每一个毛孔都在渗血。     “不对啊,这不可能的。”谢猴子还有精力去看了一眼自己用皮带箍死的大腿,“没理由止不住血啊……”  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慌张的止血,按了这边又漏了那边,一个不敢相信地分析眼前的情况。    突然他脑袋一空,整个人像是静止了,盯着流了满地的血,那里面有东西在蠕动,青色的、白色的、黄色的,很多,密密麻麻。他打了个寒颤,之后就停不下来的颤抖,牙关也跟着发颤,一个“操”字,拉得老长,分成了几个声调。    失去了最佳的尖叫时机,谢猴子的嘴巴不停开合,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眼睁睁看着那从他喷出的血中冒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根根像是蛆虫一样的东西,却很细、很长,有三种颜色,扭曲着向他靠近,像是要回到他的腿里。    他只能不住的后退,缩到了床脚。他想站起来跑,离那些虫子远一点,可惜做不到。一来没有力气,二来没有腿。大腿绑着的皮带以下,他的腿化了。就像夏天的冰糕,就像被加热的蜡。    那满地“血”的颜色不对,气味不对,连那触感都不对,有腥味却又不像是铁锈的味道,颜色不是红色而是更像泥巴的颜色,手触上去,还有类似稀泥的触感。    如果开了灯,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如果不是刚睡醒……谢猴子大概是能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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