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白羽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桌子上越平明给准备的夜宵还是热的。这一点不得不让他暗爽不已。哈哈，这就是在家里养个助手兼保姆的好处了~想来这高冷冰山高富帅型男当初为了那个为试爱而生的初恋小情人白羽姑娘诚心练就了十八般武艺啊。可惜这十八般武艺那姑娘没享受多久，也感念不到什么，倒是白白便宜了他这个上了年纪的往生使者了。 和夜宵一起等着寻白羽的，是身为非同寻常鬼的越平明。因为鬼魂不需要睡眠和食物也能存活，虽然他们为了维持鬼生也需要足够的魂力，需要自己修炼或者猎取。显然眼前这位非同寻常的鬼魂大人并不存在这种需求，所以飘荡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干过什么修炼和猎取的事情。如此这般情况下，他不但没有过了一段时间自己油尽灯枯，反而拥有着镇压众小鬼的武力值，不得不难为他顶着长得像其生前挚爱女友的容貌把这小子捡回家看着了。 在这里得先科普一下“鬼”这种生灵了。此处的鬼界严格意义上和死后化为的鬼魂有一定的区别。真正意义上的鬼的形成，也是看生死簿命数的。死后的鬼魂大多由往生使者和精神容器引渡前往地府，善恶各自有终。但极少部分有着超出正常鬼魂灵力或者魂力等这类力量存在的，能够滞留凡间自己修炼成鬼——有自我修炼、隐居人间甚至偶尔为福一方的善鬼，也有积怨太深、猎取他人他鬼魂力而深的恶鬼。当然也有卡在中间的，偶尔猎取一点魂力不危及性命，再加上自己修炼些许的正常鬼。撇去少数恶鬼，鬼界还是很和谐的。魂力有时是武力斗争的赌注，胜者得到败者一些魂力并不为过，反而是界内崇拜尊敬强者风气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隐藏规则。 “哦，对了。我给你的人间资料你都看好了吗？”埋头吃了一会儿夜宵，寻白羽突然间想起来，便随口问了一句。这越平明到底也是之前富贵人家的孩子，学习能力很强，日常资料基本上看过就能记住，很多事情都是一教就会，这一点还是让寻白羽这个伪人间导师很省心省力的。 “恩。”越平明并没有动自己面前的那份夜宵，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寻白羽。 寻白羽非人的能力告诉了他这个情况，尴尬之余，头都没有抬一下地说：“越平明你别老盯着我好吗？吃夜宵。” “没胃口。”确实，作为一个不需要吃东西的鬼，再加上长年漂泊混沌时光，越平明早就对食物没有了欲/望。 “我知道你是鬼不需要食物来维持生命，但接下来你是要伪装成正常人类给我做助手的，你现在得习惯起来啊。不能光记住，要融入生活习惯，不然一碰到紧急情况你还是会暴露你作为鬼的习性的。我也不需要食物维持生命，但不也照吃不误吗？”寻白羽快速地扫荡完了眼前这份料超级足的大概名为“海鲜大杂烩拉面”的夜宵，优雅地擦了擦嘴，无奈地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越平明。嘛嘛，手艺真不错~正好造福懒散得只知道享受的他啊~~~还省了一大笔平时要吃好吃的请厨子、叫外卖的钱呢~~~~（搞得像寻大少爷你很缺钱一样……） “在外面我自然会注意的。你还要吗？”明显察觉出了寻白羽对于这顿夜间加餐的满意愉悦之情，越平明露出了一个清水微澜般的微笑，温柔地将自己面前的碗推了过去。 “……不用了，你吃吧。”寻白羽望着越平明深情款款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把碗推了回去，“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唯美食和美景不可辜负’。你既然没有灰飞烟灭，就好好享受能够美好度过和居住的每一天、每一寸风景还有每一份美食好了。” 越平明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开始吃面。寻白羽看着绷着一张冰山脸，慢慢悠悠吃着海鲜大杂烩拉面的越平明，不由得在暗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非但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基本上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的可怜小鬼啊……你留在世上要完成的事情，或者说要实现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越平明很快吃完了那碗面，收拾了碗筷再出来时，寻白羽正提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喝着红酒坐在玻璃花房里赏月，见他过来，给了杯红酒，伸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藤椅上。越平明接过了酒，坐了下来。 “看在你是个人才的份上，我安排你去我们家公司给我做助理秘书。记住你现在的人类身份的设定。还有，教你的人化的法术现在就用了吧，以后不是出往生使者的任务这类的处理非人事务的时候都不要变回去了，知道么？”说实话，要不是家里养了只后知后觉的冰山男鬼，寻白羽都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么啰嗦，更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能够这样对小鬼之辈“关怀备至”啊…… 越平明点了点头，熟稔地施展了化为人形的法术。 啧啧，这小子果真是个“鬼才”~有这么个徒弟也算是给自己这个半吊子师傅长脸了。寻白羽抿了一口小酒，悠然道：“对了，之前没问你，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是个男的还会把我当成你N年前的初恋情人呢？” “大概是潜意识里这么坚信着我一定能再遇见白羽吧。”越平明沉溺在月色之中沉默了许久，方才幽幽地开口，“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女人告诉我说，‘有些人前世今生是可以长着同一副容貌的，或者是生得极为相似的。只要那个人的执念够深，或是他的这张脸还有未了结的尘缘，或是命中注定不会因为死亡而躲开的命数。有人前世今生的同貌是为了寻一个人去，有人是为了等一个人来。有的人注定是为了错过和结束，有的人是为了圆满和成全。’” 这也就是这么多年他漫无目的、宁愿绝望也要漂泊等待的原因吧——纵然那个人真的早已不在，理智也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个人，他也心怀着莫名其妙的侥幸这样子苟活着，这样子……赖在一个不是那个人却和那个人长着近乎相同的相貌的人的身边。在带他来到这栋房子之后，寻白羽就告诉过他往生使者的身份以及以此身份工作存活多年的事情了，因而他早就知道这个有着满满的引渡亡魂经验的往生使者人间总代理不是那个他记忆里的白羽。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怎么还有一个梦？”这么重要的线索，这小子居然瞒着他，故意的吧？！ “之前确实不记得，昨晚做梦时回想起来的。”越平明平淡的冰山脸显得很无辜。 “……所以你醒来后一时打了鸡血趴到了我的床头深情款款地吓人？”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早知道昨天晚上不光顾着睡觉啥都没问就把他赶回去了，应该趁热打铁抓着他细问原因啊……毕竟有些梦刚醒来还都记得，没过多久就忘了大半了。失策失策。看来以后和越平明相处，得时刻多留一个心眼啊，不然会后知后觉错过很多线索……寻白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禁有些后悔。 “恩。”依旧平淡冷静的声音，这个夜晚，越平明似乎彻底褪去了那个痴情执着的外壳，恢复了本该有的冷静模样。他优雅地喝着酒，言简意赅地回着话，英气的轮廓半明半灭在雾气袅袅、月色凉凉的夜里。 或许这才是对的。他漫无目的地流浪漂泊了这么多年，或许就是为了遇见寻白羽这么一个特殊身份的“人”，来给他接下来漫长的生活一丝意义，也给自己的痴心妄想一个了结。 “其实你梦里那个女子的话确实不假，只不过白羽那姑娘情况特殊，确实是已经不会再回来找你的了。”这不是废话嘛，那姑娘根本就不是人，也不是什么正常的非人类，她是蜉蝣好么！而且是最坑爹、最无迹可寻、最可怜短命且没有真实意识的无果！！！当然这些话对于越平明这样曾经怀着一颗人类的心爱上无果的“人”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些。虽说他已经死了，终究还是带着一颗人类的心啊。非人界很多残忍的存在，他没有必要知道和了解。所以在当初和越平明转述故事大概的时候，他也只是语言草草地告诉他，根据生死簿和地府档案显示，白羽这个人没有转生为人，已经彻底消失了。毕竟就这样子灰飞烟灭的鬼魂，还是有的。因为被猎取魂力，被内部破坏，或是自我绝望毁灭，或是自我命数不足等等……当然，这部分，他也没有详细交代。 沉溺在月色和黑夜交替阴影里的越平明只是优雅地喝着酒，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根由的梦。或许我可以帮帮你——你记得那女子具体的容貌和声音吗？”没错，梦是有根据。若是梦里有线索被记得，那么他不介意麻烦动用一下自己在非人界的交情去查一查，帮一帮这位可怜的冰山男鬼。 越平明转过头来，一道明亮却薄凉的月光正好投射到他的脸上。他静静地看着寻白羽，似是在回忆思索着什么，尔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昨天晚上他应该立刻按着越平明那小子问个清楚的！OMG！！寻白羽你个猪，贪睡个毛毛，不睡觉你又不会死！！！表面上只是优雅地轻叹了口气，实质上我们温文尔雅的寻白羽大少爷内心已经有千万只自责的草泥马奔腾而过了……（小白羽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你遇到越平明后，日子越过越欢脱了？？？） 不过……寻白羽闪烁着瞳孔看向正转过头来看自己的越平明，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直觉——是命数啊。要么……是自己的命数。要么……是越平明的命数。或者……是被遗忘记忆里的某个人的命数。又或者……牵扯到更大的命局也未可知啊。 但这么多未知的疑问不足以把活了很久的寻白羽紧张。毕竟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去印证某些迟早会被时间印证的答案。“嘛，无论如何，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径直凝视着越平明的眼眸，寻白羽嘴角轻扬，向他举起了酒杯。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夜色依旧宁静，月色依旧薄凉。 只是一声轻轻的“恩”，在暗暗浮动的花草芳香和曼/妙酒气里浅浅荡开。两人幽幽地赏着月，喝着酒，度过这属于大多数非人类的夜晚。 越平明的眼底酝酿着不知何时泛起的浅浅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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