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的关心,只不过甄家的事不是你这区区的报社记者能够介入的......”怡容接口说道,她已经止了哭,但是声音里还带了一点悲哀,脸上也还有泪痕。 陆晋生并不马上回答,只是望着她的眼睛,他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抓住她的一只手,现出决绝的样子说:“如果我不仅是一名记者,而且还拥有与睿凯一样的地位,你会和我推心置腹,不再疏远我......”他的话确实是出于真心,不过这时候他并不曾把自己的处境仔细地思索一番。 “不,不要告诉我!”她惊惶地叫起来,赶忙把那只未被他捏住的右手伸出去蒙他的嘴,“你是我的朋友,但请你不要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你是谁根本不重要......” “好,我不说,”他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嘴上拿下来,一面说:“你看,你脸上尽是眼泪,让我给你揩干净。” 他摸出了手帕在她的脸上细细揩着,她并不拒绝,他一面揩,一面微笑说:“你跟个小女孩一样,倒像是被吓哭的,以前在北平时路过庙门口,也碰到一个爱哭的小女孩,她身上沾了石榴花瓣,开口便问我是谁......” 笑容又回到她的脸上,但这也是凄然的笑,她莫名的悸动,思绪万千。 一切都是巧合,还是天意? “怡容,你让我好找,”睿凯含笑走过来,伸手挽住她,又朝晋生说:“陆公子想必忙得很,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牵着她的手渐渐走远。 陆晋生跟着她走了几步,便又站住,他只觉自己倏地变成了局外人,怅然之余,几许寒凉。 这时,杜江急冲冲跑过来,气着说:“大姐在段府又出事了!” 陆晋生只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 “晋生,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大姐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若有个好歹,父亲是绝不会饶过段家的!”杜江看见晋生在笑他,更加恼怒了。 “美云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回她又真的吃了亏,这次倒霉的人不知又是哪个?”晋生带笑着分辨道。 “还不是为了姐夫新娶的姨奶奶,柳蕙香。”杜江顿脚叹气道。 段公馆。 柳蕙香一个人呆在阁楼里,把今早前前后后的事情仔细地想了一番,她愈想愈伤心,终于忍不住摸出手帕蒙住眼睛低声哭起来,她哭了许久,似乎心上轻松了许多,但是过去和现在的一切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她觉得身子软绵绵的,四肢没有力气,后来她渐渐地睡着了。 “姨奶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唤她,她睁开眼睛,看见冬菊就立在床前。 “你怎么不在二少奶奶跟前伺候着,反跑来我这里?”她带着疲倦的微笑问道,打算坐起来,冬菊连忙按住她的身子,不要她动。 冬菊坐在床沿上,用怜爱的眼光看她的脸,一面说:“二少奶奶正打牌呢,可没空理我。”她忽然换了惊诧的语调说:“你哭过?可是为了清早的事?” “我并没有哭。”柳蕙香装出笑容回答。 “你不要瞒我,你的眼睛已经哭肿了,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是我家奶奶的脾气,是得理不饶人的,况且她是杜家的大小姐,这府里没人不让她三分,你进了府,委屈是少不了要受的。”她把柳蕙香的手紧紧地捏住。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我被淹在河里,可没有人来救我。”柳蕙香勉强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她那只被冬菊捏住的手却微微地颤抖起来。 “姨奶奶,你先沉住气,等哪天你为段家生个一儿半女的,你的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冬菊的声音里充满了同情。 柳蕙香不答话,只是把她忧郁的眼光望着冬菊温和的面容,她眉头皱起来,慢慢地摇着头。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迸出了一句,“谢谢你好心来看我,只怕我是盼不到那一日了。”于是掉开头又伏在枕上低声抽泣起来。 冬菊的心也有点酸痛,她抚着柳蕙香微微起伏着的肩头,悲声说:“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我是陪嫁过来的丫头,但也已是二少爷的人了......” 柳蕙香早就不哭了,她已经忍住了眼泪,她抬起头来,因为她听见冬菊的哭声,她一手抚着胸膛注意地听冬菊讲话,她又马上掉开了头,想着心事。 冬菊苦笑了,“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已经死了,而你不同,我看得出二少爷还是心疼你的,不然方才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护着你了。” 柳蕙香停了片刻,用手帕掩住嘴咳了两声嗽,轻语:“怎么近日不见三少爷的人?他出远门了?” “那倒没有,只是老爷让他搬往紫藤花园去了。”冬菊平缓了情绪,站起身来,又叹道:“这府里也就三少爷体恤我们这些个下人,可偏又搬出府了。”她摇了摇头,便走出屋去。 “紫藤花园?”柳蕙香自语,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心里却暗藏一团火,这是复仇的烈火。 她坐到镜前,看见自己脸上的薄粉被眼泪弄花了一点,但是并不妨碍她的美丽,足以欺骗任何爱慕她的男人,即使她并非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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