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晶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唐堂最爱的蝙蝠侠玩偶，看着窗外愣愣的发呆。唐母从医院回来，轻手轻脚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怎么没在好好休息？唐堂好不容易快好了，你可别倒下了。”唐母心疼的埋怨道。 “妈。”唐晶回过神，将身子坐正。 “我睡不着。” “有心事？”唐母沿着床边坐下。 “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唐晶低着头，轻轻的说。 “哪方面？” “我单方面剥夺唐堂享受父爱的权利，是不是太自私？” “你怎么会这么想？”唐母很诧异。 “唐堂从有自我意识开始，就觉察到自己的家庭和别人相比，缺少了一个正常家庭组该有的一个人之后就一直问我他的情况。”那时候她以为这只是所有孩童都会遇到的好奇时光，唐晶不愿意欺骗他，也不想给孩子留下父亲不好的印象，所以她给他讲的都是十年时光里的故事。 唐堂很喜欢她口里的父亲。 他的老师让他们列了长大后想做事的清单，唐堂写的其中一条就是去找爸爸。唐堂很聪明，记忆力超出一般的小朋友，他们的故事大部分发生在她在上海的那栋房子里，唐堂竟然能在她讲述的只言片语中凑成房子的地址，记在笔记本里，成为他回故乡找爸爸的重要线索。唐晶有一次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他的笔记本才发现了这件事。 “那时候我很害怕，我怕唐堂也像罗子君那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晶很清楚的知道，贺涵和罗子君两个人的事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阴影，当一种信任被摧毁后，想要重建，何其困难。 即使我们知道不能因噎废食的道理，但做起来，太难。 从那时候起，唐晶就开始有意识避开父亲这个词在他们生活中出现，除非唐堂主动提起，她会简单的回答两句岔过话题，到后来，唐堂敏锐的察觉到她不喜欢这个话题，他懂事的也不提了。 本以为淡化他的出现会让唐堂放下他，可这几天，他俩的相处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父子天性，不是她的阻拦可以消散的。 “我可以不考虑贺涵的感受，可我舍不得唐堂不开心。” 唐母明白了。 贺涵这几天的态度表示的很明显，他想回头，不仅她看清楚了，唐晶也看清楚了。如果只是唐晶一个人的感受，唐母敢保证，唐晶答应他的概率不亚于中彩票的机率。 可是一个女人的最大弱点不是爱情，是孩子。 她可以为孩子妥协。 她也是一个母亲，自然能明白唐晶的想法，可她正是因为是一个母亲，她首先考虑的是自己女儿的感受，其次才是唐堂。 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你过得了心中的那个坎吗？” “过不了又怎么样？相近不等于相亲。”唐晶平静的回答。她觉得曾经的三不谈挺好的，尤其是这种情况下。 “晶晶，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唐母握住唐晶的手问了一个问题。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早点离婚。我和你爸在婚姻里糟糕的表现，全被你看在眼里，让你过早的见识到了婚姻消极的一面，没给你树立正确的榜样，带给你极大的心里阴影，导致你在感情里极为不安。你和贺涵感情不顺，我和你爸也有责任，是我们亏欠了你。” “我们不离婚的原因，你也知道。” “是为了我。”曾经是唐晶最难以接受的理由，可笑如今她也起了这样的念头。 单亲家庭伤害最大的是孩子，唐父唐母为了唐晶才没在她小时候把婚离了，原本是为降低对唐晶的伤害，可是从结果上来看，该伤的还是没少，她和唐父还多挨了十年将就日子，得不偿失。 “你后来也说过，宁愿我们早点离婚。” “那你现在所做的，和我们当初有什么差别，你想让唐堂也过你曾经得日子。” “唐晶，你是我的女儿，我也舍不得你难受，你首先是个人，独立的人，有资格追求幸福的人，其次才是母亲。” “如果自己都意识不到幸福，还怎么教孩子什么是幸福。” “是我想差了。”唐晶靠在唐母肩上，干脆的认错。 唐母摸摸唐晶的头，叹了一口气。 “我们也错了，如果我们当初能把你当成平等的个体，多听听你的意见，或许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晶晶，唐堂很聪明，可能他的想法很不成熟，但至少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既然是为了他好，为什么不询问一下他的意思，听听他真的想要什么，别像我和你爸……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做着伤了你的事。” “妈……别这样说。” “以前是我转牛角尖了，自己当了母亲后，才明白你们的苦心。” 唐晶觉得命运这事很神奇，又很公平，它会在你失去一些的时候，又会以意想不到的东西来补偿自己。比如她失去了贺涵，命运给了她唐堂；失去了罗子君，唐父唐母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回到了她的身边。 如果没有唐父唐母，她现在没那么轻松。如果往积极的的一方面想，也可以理解成，所有阴差阳错，爱恨别离不过是不适当的人在适当的时候在自己的人生中退场，腾出位置给适当的人接上，所有安排都是恰到好处。 唐母坐在床边让女儿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唐晶的背，悄悄说了几句私房话。 “被人伤害了，但没活的落魄，甚至更好，并不是因为伤人者伤的太轻或者没伤到，是因为被伤害的人坚强，自愈能力强。可是总有人逻辑混乱的把功劳记在过错方，仿佛杀人犯没杀死对方是因为他仁慈。于是就有人会说，咦？你这不是没事，没损失吗？干吗斤斤计较！认个错就得了，别矫情，好好的日子不过，作不作······” 唐母有模有样的学着那些人说了一遍。唐晶笑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下，她就笑不出来了。她想到了母亲为什么能学的那么像的原因，肯定是有人也对她那么说过。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多管闲事的人。 “妈，有人到你面前说闲话了。” 也不缺做媒的人。她和爸这样身边无伴又住对门的情况，肯定让一些人起了说和的心思。 “我就当听个乐子。反正我和你爸是不可能复婚了，我和你奶奶起摩擦的时候，你爸次次不分青红皂白要我认错忍让，做的再过分他也没责怪你奶一声，现在你奶是不在了，大家可以清净的生活，可这不是你爸解决的，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做不到心平气和将前事忘干净，伤疤刻在心里，你们看不到，我是一清二楚。” “晶晶，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记恨你爸，是希望你做好准备，既然贺涵已经知道了，唐堂的身世就瞒不住了，谁都不缺三姑六婆和街坊亲戚，我经历的，你也会遇到，我不希望你因为别人的言语动摇，你知道明白你心里想要什么就好。我和你爸怎么都支持你，生活那么艰难，人活着，顾不了那么多，多顾着自己就好，自己活好了也对得起在世上走一遭。” “妈······谢谢你。”唐晶用胳膊捂住眼睛，往唐母的怀里拱了拱，就像小时候那样腻在她身边。 她拥有的真的很多，也比很多人幸运。 唐晶靠在唐母怀里睡了很久，好好的休息了一下，睡醒后，吃了唐母准备的晚餐又赶去和唐父换班照顾唐堂。 贺涵难得的没守在唐堂身边，只剩下唐晶和唐晶在病房。唐晶给唐堂读完故事书，唐堂可能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没了睡意，唐晶放下书本，唐堂还眨巴眨巴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乖孩子要早点休息。”唐晶给孩子捏好背角，在额头吻了晚安吻说道。 唐堂听话的闭了眼睛，唐晶坐在一旁打开笔提本处理工作。 唐晶刚回复了一封邮件，安静的病房里就响起了唐堂的声音。 “妈妈，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好。” 唐晶盖上笔提，随手放到床柜上，单手撑着脑袋问。 “唐堂想聊点什么呢？” “前几天我新认识了一位哥哥，叫平儿哥哥，他的妈妈好像和妈妈你也认识。”唐堂看着唐晶奶声奶气的说。 唐晶敛下眼睑看着手里的水杯，罗子君这三个字在脑海里浮现，很是清晰。 “平儿妈妈要结婚了，平儿哥哥好像很不开心，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长大了就知道，长大要多久？会很久吗？可是我现在就很想知道。” 她要再婚了吗？唐晶心里有点复杂。 “唐堂可以试着往平儿哥哥的角度想想，假设你是平儿哥哥，妈妈不和爸爸在一起，和其他叔叔组成一家人，唐堂会难过吗？” “那爸爸还是我爸爸吗？” “当然是啊。” “妈妈也还是我妈妈吗？” “妈妈永远是你妈妈。” “爸爸妈妈还会爱我吗？” “当然，但是也有可能，爸爸妈妈会各自多一个弟弟妹妹来疼爱，或许不像之前那么将注意力集中的唐堂身上，也许会不小心疏忽唐堂的感受。” “这样啊，那是有点难过。”唐堂皱着眉头回答。 “可是我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我有很多很多的爱，外公外婆爱我，爸爸妈妈爱我，姨婆和姨公爱我，洋洋也爱我，还有亚当叔叔和姨姨，我那么可爱聪明，爱我的人会越来越多，分出一点爱没关系啦，如果不够，我可以加倍爱弟弟妹妹。而且，爸爸妈妈也需要有人去爱他们呀。老师说过，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如果爸爸妈妈觉得跟别的叔叔阿姨在一起更幸福，我也会很开心。” 唐堂的眼神越说越亮，仿佛一副美好的蓝图就在眼前。 “如果我有个妹妹，我会每天给她买好吃的，给她买亮晶晶的发夹，给她零花钱；弟弟也很好，不要像洋洋那样，要听话的，就像鹿眼小弟弟，我把玩具都给他玩······”唐堂喃喃念叨着，声音越来越轻，慢慢的睡熟了。 唐晶小心摸摸儿子的脸颊，笑得自豪又愧疚。 她还不如一个小孩子看的更明白。 黎洋悄悄打开房门，看了看爸爸妈妈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楼下客房，关上门，打开电视。 欧耶！黎洋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别以为不给他的卧室装电视就能阻止他看动画片的热情，他机智的脑袋瓜可不是当摆设的！ 黎洋从冰箱里拿出薯片可乐，爬上床，大爷似的躺着，正要换台，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了两个眼熟的身影。 这不是自己和唐堂吗？虽然只是几秒的镜头，但5.2的视力不会看错。 “《谁是脑王》，用青春燃烧大脑，1月20日，敬请期待······” 黎洋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心虚的嚼了嚼薯片。那这样，万一唐堂被发现，就不关他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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