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的对白

六月的一天，天阴沉沉的，余冬低着头，在宿舍里打包着自己的行李。床底下凌乱地分散着一些书和卷子，这是高中三年拼搏完留下的，还留有曾努力过的痕迹。将书装在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纸箱子里，用尽力气搬到一楼，卖给了宿舍管理员，换了十几块钱。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的管理员都会小挣一笔。　　回到宿舍，看了看宿舍的几个舍友都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余冬大声说道：“嗨，咱们该说再见了。”　　舍友们被余冬的话惊醒了般，猛地抬起头，冲她笑了笑，也都没说什么，继续低下头收拾着。本来她们之间就相处得不是太好，可能不是一类人吧！　　“再见了啊，我走了！”余冬拽起三个沉甸甸的行李，一边说着，一边吃力地走出了宿舍。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望着车窗外寥寥无几的车辆，还有把他们与外界隔离的大山，余冬心里是多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个很小的乡镇，是他们周边这十几个村最富裕的地方。在这样的小镇上也没有几个学生，学校条件简陋，老师也缺乏，能够有这样一所高中供他们读书已经是万幸。余冬能来到这儿上高中，是父亲余正舍拼劲全力换来的，他们村的孩子大多在村里上完初中就不上了。余正舍深知文化的重要性，所以一直努力地供着余冬，哪怕她学习不是很好。　　这辆公交车她坐了无数次，这是他们村唯一一辆通往镇上的车，虽然很简陋，但她心里已经很知足了。车上的司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话不多，黑黑的粗糙的脸庞，但面相还是很和蔼的。　　售票员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四十几岁的妇女，头抬得老高。每次上车，就说“到哪？”“六块钱。”“把票拿好了。”然后就收起钱，点一点票据，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高高地抬起头望向车窗外。余冬偷偷地瞄了她一眼，真不知她是怎么当上这售票员的，多说一句能累死啊！　　到了村口，余冬下了车，第一次目送公交车离去。也不知何时能再次坐上这公交车，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正提着行李往家赶，余冬远远的看见父亲余正舍推着自家的小平车朝自己这边走来。余冬在回家前就和父亲通过电话，没想到父亲这么准时，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因为父亲每次都是这样。　　没一会儿，余正舍走了过来，心疼地说道：“余冬，快把行李放到小平车上。”说着，双手接过余冬手里的行李，一个一个的放到了小平车上，又用绳子固定好，这才松了口气。　　“走，回家。爸爸给你炖了只鸡，还给你炒了几个菜。”说完，余冬跟在父亲的身后，感受着父亲的温暖。这个快六十岁的农村老头，带给自己的何止一点点温暖……　　余冬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她又是独生女，所以父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余正舍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有几亩口粮地，还养了一头牛和几只猪，另外还有一只大黄狗，余正舍给它取名大黄。余冬每次回家都要和大黄腻歪一会儿，似乎它就是自己的姊妹一样。　　余正舍大部分时间是在外面做小工，谁家盖房子，盖猪圈，他就跟着村里的老乡一起去干活挣钱。虽然他看上去比较瘦，但力气大得很。　　余冬望着给自己端饭端水的父亲，说道：“爸，你也别忙活了，快坐下一起吃。”　　“好，你先吃着，我再去拔几棵葱，这样还对味。”余正舍憨厚地笑着，转身往往屋门前的菜园子去了。　　余冬看着这一桌子的好饭，心里既难受又心疼。父亲为了供自己上学，省吃俭用，自己自家从来都是馒头就咸菜地胡吃一通。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父亲从来不让余冬吃一点苦头，他所给予她的都是最好的。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有一颗感恩的心，她知道应该怎样报答自己的父亲，怎样回馈帮助过自己的人。　　不一会儿，余正舍拿着几棵剥好的葱回来了，找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递了一棵葱给余冬，说道：“快吃，这鸡我炖了两个钟头呢！”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个鸡腿递给余冬。　　余冬用手拿过鸡腿，放进嘴里一咬，肉烂烂的，香香的，不禁笑着赞叹道：“爸，还是你做得饭好吃！”说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余正舍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不时地拿筷子夹几口菜放进嘴里。过了一会儿，他试探性地问了句：“考得怎么样？”　　余冬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爸，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不要紧，干什么都行……那你有什么打算？”父亲默默地点起一根旱烟，轻轻地问道。　　“还没想好呢，不过我想过两天就到城里找工作，先挣钱再说。”余冬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道。　　“挣钱的事先不提，你不打算去学门技术？现在没有本事在身，找工作是挺难的。咳咳……”余正舍深深地抽了口烟，慢慢地说道。　　“您少抽点烟，看又咳嗽了。我不想再让你为我花钱了，你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余冬瞥了一眼双鬓发白的父亲，心疼地说道。　　“没事的，我存了不少钱呢，是准备给你上大学用的。既然你上不了大学，学们手艺也行啊！”余正舍心急地说道。　　余冬沉默了一会儿，非常理智地说道：“爸，这回你得听我的。你那些钱就存着养老吧，以后别出去干活了，我挣钱养活你。再说了，你也该找个老伴照顾你了。”　　余冬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正舍打断了，“你这傻孩子，你爸我都多大岁数了，哪有这份闲心啊，我自己一个人多好，多自在，我可不想再添个累赘。”说着笑了起来。　　“爸，这个你自己做主，但上学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我真的要去找工作!”余冬郑重地说道。　　“你不要以为找工作是个简单的事情，像你这样没本事，没学历的人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再说了，你才二十岁，被人骗了怎么办？我可不放心。”余正舍好言提醒着。　　“你就放心吧。虽然你女儿学历不高，但我有心眼啊，我脑子聪明啊。最主要的是，我长得也不赖啊！现在的社会长相好占大便宜呢！“余冬调皮地说道。　　“就你那脑子还聪明？那大学怎么就没考上呢？不过这长相……嘿嘿，不是我老余吹，俺闺女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余正舍骄傲地说道。　　要说起余冬这长相，都说庄稼看着别人的好，孩子看着自家的俊，在余正舍这里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余冬一米六五的个，头发黑黑的，直直的，扎着个简单的马尾。五官眼睛最漂亮，大大的，圆圆的，像会说话一样。皮肤白皙，简直能气死太阳。她可是村里出落得最漂亮的女孩，让多少和她同龄的女孩嫉妒。　　不过，余冬从来都没有打扮过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很普通的。所以走在大街上，没有什么回头率，这父女俩简直就是自己家的虱子也是双眼皮的。　　就这样，父女俩从一开始的压抑到后来有说有笑的调侃，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