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来到林婉春身边,借着烛光,看到了林婉春满满一背的药膏和纱布,心中就仿佛被人给了一拳,说不出的憋闷和心痛。    突然,那原本以为睡着的人,弱弱地说了一句:“三公子,你来作甚?若让太太看见,我这罪名不是坐实了。”    明海一惊,看见那昔日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憔悴和惨白的面色,让明海几乎认不出来。    他伸手扯下脸上的黑色面纱,慢慢跪在床凳上,拼命忍住流泪的冲动。嘴唇张了又张,只说出来一句:“疼么?”    林婉春孱弱地眨眨眼睛:“还好,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好……”明海极力想给出一个安慰林婉春的微笑,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对不起,婉儿,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一只冰冷的小手伸过来,拂去明海面上的泪珠:“别傻了,没有你,太太也最终会这么做。她看不上的人,哪儿就轻饶过。”    明海抓住那只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恨不得能一下子就将它捂暖和了。    那手心有什么划到明海,他仔细一看,只见那只细白手心里,满满都是血痕。    横七竖八的血痕仿佛最后一根压垮了明海意志的稻草,一股愤恨再也压制不住。    “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现在就……”明海“嚯”地站起来。    “三公子!”林婉春紧紧拉住明海的手:“不要做傻事。”    林婉春努力提着孱弱的气息:“你都隐忍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为了我,将自己辛苦积累的一切毁于一旦呢?”    明海紧紧握着拳头,整个脸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你放心,太太这次既然放了我,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再为难我。”林婉春仿佛用尽浑身力气一般,一阵阵喘息着:“求你了……什么都不要做……”    锦绣也急忙劝道:“三公子,此事你不管,就过去了。你若真的闹出事来,恐怕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少奶奶。”    明海呆立了片刻,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他重新抓住林婉春的手,勉强地露出笑容:“我天一亮就要启程去越州。太太只是恨我,想来我离开后,她便不会再因为我找你麻烦。但尚书府处处事端,你要多加小心。”    林婉春听了这话,立刻明白明海的离开一定和自己有关系。只觉得心中难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明海一冲动,又做出什么。    只能勉强合合眼帘,轻声道:“越州路远,三公子出门在外,也要保重。”    明海伸出手,想抚一抚林婉春的发丝,手却最终停在半空。    他咬咬牙,蓦地将手收回来。转身如一只轻巧的猫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户外面。    林婉春呆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觉得脸上一阵清凉。伸手一摸,却原来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汹涌而出,流了满面。    **    林婉春的伤势好的非常慢,由于不能动弹,锦绣便日日夜夜照顾着。    一日忽然浑身酸痛,竟也累病了,便换了秋月。    虽然此次受了罪,但林婉春却觉得比之前更与这些人亲近了。锦绣和秋月自不必说,连明泓都每日来林婉春房间坐坐。    以前虽说两个人已经结婚,但林婉春觉得自己冲喜而来,其实跟丫头没什么两样,便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    而明泓自己身体不好,疲累时候多,精神时候少,便也没有太过亲近。    不曾想林婉春一场无妄之灾,倒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这一日,明泓看着郎中换完药,对林婉春道:“伤势好了很多,我已经打听了王太医那里,他有专门为宫廷配置的去疤痕方子,不几日配好了就送来。”    “多谢公子,不过也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是什么讲究的人。”林婉春道。    秋月拿衣服过来,准备服侍林婉春换上,林婉春看看明泓道:“公子不回避吗?”    明泓却坏笑一下:“你是我娘子,我为何要回避。来,要不然夫君替你更衣吧。”    林婉春面色一红,伸手推推明泓道:“让秋月笑话,还不赶紧出去。”    “奴婢不笑,要不公子给奶奶换上?”秋月在旁边打趣道。    林婉春更窘了,一叠声地道:“出去,公子快出去。”    “好好,出去。”明泓笑道:“秋月好生服侍着,别碰疼了少奶奶。”    外间屋里,翠香狠狠地拧了拧手绢,转身走出院子。    **    后巷的破屋里,明泽摇头晃脑地走进去,看着已经等在那里的翠香道:“怎么,想通了?”    翠香冷冷地咬咬牙:“那个林婉春命真大,居然能被太太放出来。”    “哼!我还不知道你,就别瞎编了。”明泽嘲弄地看着翠香:“你是见明泓护着她,吃醋了吧。”    翠香沉默不语。    明泽上前伸手搂住她,嘴巴就凑在翠香面孔上:“你说明泓一直心里没你,你干嘛那么死心眼,过来跟着我,立刻让你做姨娘。”    “少没正经,刚出了事,你也不知道避讳些。”翠香挣扎着,想将明泽推开。    明泽色心一起,哪里肯就这么放过翠香。连拉带拽地将她推进西厢房,就按在门上,便上下其手。    翠香只觉得侮辱至极,却无有他法,只能任明泽胡来。    再回到院子里,却见林婉春已经在秋月的搀扶下,来到客厅,跟明泓一起歪在卧榻上说话呢。    看见翠香,明泓皱皱眉头道:“你这几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方才去了那儿?”    翠香心中有鬼,有些愧疚起来。    却又觉得明泓以前也没这样对过自己,现在总是冷言冷语的.原本以为自己去太太哪儿告了密,林婉春怎么说也会被撵出去。    熟料不但没有如愿,明泓却似跟林婉春更亲密了。    再思忖自己,被那个明泽痴缠着,活的比娼妓还不如。一连串地想下来,心中的愧疚就被愤恨淹没。    “锦绣也病着,这屋里屋外的不都得我照料。”翠香愤然地道:“我不出出进进的,那么多事要谁去管。”    明泓听了却点头道:“也是,这院子里添了少奶奶,按例本就该再添几个丫头婆子,明日我就跟母亲说去。”    说罢又瞅着林婉春道:“让母亲给这院再添两个丫头,一个婆子。锦绣、秋月你用着惯了,都给你,再给你个婆子跑跑腿什么的。”    “我有手有脚,怎么就用得了这么多人。”林婉春艰难地动动身子道:“若是伤好了,有锦绣一个就行。”    “我给你,你就留着。”明泓语气霸道地说:“以后得订个规矩,夫君给的,你不能拒绝。”    林婉春捂着嘴笑起来:“公子这算什么规矩。”    “是夫君给娘子定的规矩。”说罢很自然地伸手抓住林婉春的手:“所以,娘子要听话哟。”  林婉春面色一红,使个眼色道:“别闹,丫环看着呢。”    秋月笑起来,伸手推着翠香道:“奶奶、公子随意,丫环们都没看着。”说罢将满脸不高兴的翠香生硬拉出房间。    翠香到了院子里,甩开手道:“你发什么疯,都出来了,公子谁服侍。”    秋月平日里是小丫环,但性格耿直,一早就看不惯翠香的作为。以前还惧着她被明泓喜欢,这几日已经看出来明泓也是颇多微词,竟不再忍着。    斜了翠香一眼道:“屋里有少奶奶呢,还用你在跟前么?我是不懂事的,也知道避讳,姐姐不原本是明白人,怎么现在倒装起糊涂来。”    翠香面色一沉,就要发火。    秋月却转身走向耳房,还叨叨着:“张罗了这许多年,连个姨娘都没张罗上,还总拿着什么臭架子。”    翠香气得直咬牙,想将秋月喊回来责问,却又碍着面子,只得狠狠地对秋月的背影啐了一口。  也想赌气回屋,走到窗下,却忍不住贴过去,偷听两人说话。    屋里,明泓见四下没人了,便对林婉春道:“昨儿太医来诊脉,说我这一阵身体恢复的很好。”    “是么?恭喜公子。”    “还有更好的呢。”明泓双目瞅着林婉春,那眼神林婉春从来没在明泓眼睛里看见过,瞅的她不好意思起来。    慌忙转开脸道:“还有什么更好的?”    “太医说,若是我愿意,再调理半月,便可以和娘子圆房了。”    “啊?”林婉春没料到明泓会说出这事儿来,先吃了一惊。抬头对上明泓溢满春水般的双目,心中咯噔一声,顿时觉得满脸通红仿佛着了火一般。    明泓却抓着林婉春的手不肯放开,宠爱地看着她通红的面颊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林婉春羞得连话都说不利落,虽然嫁人便知道有这一出,但因为明泓身体不好,林婉春又只当自己冲喜过后便会被撵回家,从来没想过这事。    现在被明泓突然一提,心下又是惶惑,又是羞涩,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一张小脸上红晕层层叠叠,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娇羞。    明泓却愈发怜爱,伸手拈住林婉春的下巴轻轻抬起来道:“你放心,一旦我们成了真正的夫妻,母亲便也只能顺应下来。若你再能有个一男半女,至少在这尚书府,长子嫡孙的地位是不能忽略的。”    林婉春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恍然明白,原来明泓的提议还有这层意思。    一旦自己跟明泓有了夫妻之实,楚兰便不能再出尔反尔。若真的能有了嫡孙,想来刚刚发生过的惩戒事件,便不会再有机会发生。    林婉春不禁心中一阵感动,对明泓的感觉也更亲近了些。    这边厢两人在屋里情感渐浓,那边厢却不知窗下偷听的人已经恶从胆边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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