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探查

是夜，明月高悬，繁星点点。赵家别院的某处偏屋，廊道通明，院子的大树之下有一石桌，高娷满上清茶，在外头招待李怀玉。　　　　此前赵老爷设宴款待，眼下正是宴席之后。　　　　高娷与李怀玉对坐，瞧他便忍不住叹气，“你怎那般愚笨，便连小雨都知道，吴贤宁请我来不安好心。我瞧他，分明是想借此离间你与长公主。你倒还好，他让你送我，你便送了。”　　　　晚宴离席时，吴贤宁特意说起高娷与李怀玉是旧识。他扬言天色已晚，担心高娷住得太远，让李怀玉送高娷回去。　　　　高娷自是拒绝，李怀玉却半响没说话，最后还是苏宝珠开口，让李怀玉送高娷回来。　　　　李怀玉指尖摸着茶杯边沿，低头答道：“是长公主的意思。”　　　　高娷满满的无奈，李怀玉这话，也没给她留面子。　　　　今日之前，高娷对李怀玉还没这般焦虑，“你这会倒是会说话。长公主不开口，你就没话说了？可要急死我。我瞧你，就是笨。”　　　　她知晓李怀玉话少，可也从未嫌过他嘴笨。今日见识他二人相处，真心觉得长公主不容易。这何止是木头桩子，根本就是不开窍的石头，亏得长公主还把这石头捂了七年。　　　　李怀玉略显尴尬，“师姐……”　　　　高娷知道李怀玉性子，她自己也不是个急性子暴脾气的人。说道两句，自己也就平复下来了。可高娷还是懊恼，她摇头低声说道：“怀玉，别说师姐没提醒你，长公主还没见着怀才呢。”　　　　李怀玉摸着茶杯的手一抖，急于掩饰，下一刻便握住了茶杯。　　　　高娷看着李怀玉叹气，李怀玉忽而望向院子洞门，细微的对话声传来，便是本该回去的苏宝珠和翁小古。　　　　“小古，是这吗？我怎觉得不像啊！”　　　　“主子，应该是，您今早不还路过吗？”　　　　“是吗？我怎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宝珠从外头走到洞门，见着里头的李怀玉，当即露出笑容。她朝李怀玉跑去，翁小古提着灯笼去追，生怕夜黑，苏宝珠一不小心崴着脚。　　　　高娷有些愣神的说道：“长公主这是不放心？”　　　　李怀玉站起身去迎，高娷不由心里头嘀咕。这般看，两人也是般配。李怀玉这石头，还有长公主化他。　　　　李怀玉朝苏宝珠作揖，苏宝珠跑到李怀玉跟前，抓着他手臂朝高娷问好，“杨夫人好。”　　　　“见过长公主。”高娷应答道。　　　　苏宝珠怕高娷误会，耳朵微微泛红，却因为心中兴奋，脸上都是笑，“杨夫人，我刚刚回去忽然想起忘了一件事。李怀玉，你要不和我一起到那园子看看吧？我们爬墙过去。杨夫人，你也一起！”　　　　翁小古默默侧头，很无奈的模样。都是他嘴快，今日宴席上赵夫人露了面，他回去时顺嘴便说赵夫人不是铁门那头的妇人。长公主一下起了兴致，怎么劝说都不肯入睡，非要今晚探个明白。　　　　苏宝珠眼珠子发亮，高兴的邀请高娷和李怀玉。高娷偷打量李怀玉脸色，看不出他心情。她还道长公主呷醋，不放心找了过来，合着也没有。真不知该说长公主心胸宽广，还是说李怀玉在长公主心中，许也就那样。　　　　高娷假意打了个呵欠，困意十足，“长公主是说今日见着的那事吧？可是夜已经深了，民妇武功平平，怕给长公主添麻烦。”　　　　“没关系啊，我武功也忘了，还不如杨夫人呢！”　　　　苏宝珠的样子，就像发现宝藏，高兴的喊上朋友一块寻宝。小姑娘模样的期待欢喜，丝毫不掩饰。李怀玉和翁小古倒是习以为常，一瞧她便是个惯犯。　　　　“不行、不行。”高娷连忙摆手，“我去就太多人了。一会被发现，还要给您拖后腿。长公主和驸马爷去就成，驸马爷武功高强，想必会顺利些。”　　　　苏宝珠听高娷拒绝，还有些小失落，但她也不勉强。她双手合十，朝李怀玉瘪嘴撒娇。李怀玉还没说什么，高娷便怕他不识相，急忙开口，“那妇人兴许知道点什么，说不定能帮助到案子。驸马爷便陪长公主去吧。”　　　　李怀玉默了会，低头看苏宝珠。苏宝珠急得跺起小碎步。　　　　“臣随您去。”　　　　让李怀玉答应这事，就跟让他违背原则一般。看他蹙紧的眉头，苏宝珠都替他难受。　　　　苏宝珠向高娷告辞，手挽着李怀玉，慢他半步，小心打量他脸色。两人走在廊道上，借着廊道上的灯笼光，地上留下两个相互依偎的黑影。翁小古十分识趣，人隔两米远，小步子一点点的挪，像极随行的宫中婢女。　　　　“李怀玉，你有没有生气？”　　　　“臣没有。”　　　　“可是你也不高兴。”苏宝珠的兴致，都被李怀玉败了大半。　　　　苏宝珠本就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察觉，莫不是她忽然出现，打断李怀玉与杨夫人的对话，让李怀玉生气了吧？就算他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她那样做，是不是让李怀玉在自己师姐面前落了面子？　　　　苏宝珠正想道歉，却听李怀玉话语轻叹，“此事臣去探查便可，他们既然藏了个人在暗处，必定有人把守……”　　　　苏宝珠十分好哄，心情忽然明亮。所以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李怀玉在担心她？　　　　“李怀玉，我就想去。查案子不都是要亲力亲为的吗？便是有点危险，这才有趣不是？我觉得我都可以让人写话本子了，江湖侠客、英明神探什么的……”　　　　苏宝珠越说越起劲，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她佯装握剑，使了两下拳头。李怀玉忽然伸手抓她的手腕，将她手放下。苏宝珠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愣神看他。　　　　李怀玉面上无奈，嘴角却微微上扬，倒有种宠溺之意。苏宝珠原本是挽着李怀玉手臂走的，不知不觉便变成李怀玉带着她前行。　　　　苏宝珠瞪大着眼睛，也就看痴了。　　　　李怀玉忽然停下脚步，苏宝珠还在仰头。　　　　“长公主，盆栽、是前面吧？”　　　　李怀玉低头看苏宝珠，苏宝珠眼睛太过直率，结果还是李怀玉先移开视线。李怀玉清了嗓子，声音却比先前更低，“长公主，到了。”　　　　苏宝珠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真想拍着李怀玉的脸，嘴里念叨句‘好俊的公子’。　　　　李怀玉长相分明不是好看，却英气逼人，他的眉毛她喜欢、他的眼睛她喜欢，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什么她都喜欢。　　　　苏宝珠就这么看痴了。　　　　后头跟着的翁小古，看他二人在月光下并肩，只觉般配。再瞧苏宝珠抬头盯着李怀玉，又觉此情此景莫名熟悉。　　　　以前在宫中任职时，长公主就时常捧脸歪头，傻乎乎的盯着驸马爷。驸马爷练剑，长公主就趴在窗子上看；驸马爷巡逻，长公主就偷偷在宫墙拐角蹲着……那时候，驸马爷若是发现，都会朝长公主温柔一笑。　　　　这么一想，也不知何时起，驸马爷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长公主？”李怀玉再次出声提醒。　　　　苏宝珠终于搭理他，先前不是听不见，分明是故意的，“李怀玉，我们不带小古了。就你跟我偷偷过去，好不好？”　　　　翁小古只恨自己耳朵为什么如此灵敏，长公主就差没指着他鼻子嫌弃。　　　　李怀玉垂眸想了想，也是认真，“好。”　　　　翁小古在园子里望风。偷偷宽慰自己，主子是觉得人多容易被发现，故才留下他。绝不是他碍眼麻烦什么的。　　　　李怀玉带着翁小古的佩剑，他跃上假山，俯身向上观察铁门后情况，确定安全，才返回朝苏宝珠伸去手。　　　　苏宝珠将手交给李怀玉，提裙小心往假山上爬。夜色昏暗，苏宝珠绣花鞋几度试探，确定站稳了才迈第二脚。只是她这几步，爬得也非常稳健，有习武之人的感觉。　　　　李怀玉将苏宝珠带到墙上，虽然看着没人，苏宝珠还是不敢站直起身。她眼下的位置，都和屋檐一般高了。李怀玉跃过墙壁，跳下时在地上侧滚了下。苏宝珠微微张开嘴，显然是在惊叹。　　　　这她可不行。也不是说她不能跳，可她是堂堂长公主啊！　　　　苏宝珠不大想在李怀玉面前失礼，还在犹豫，李怀玉便朝伸出双手。　　　　这是要抱她？　　　　苏宝珠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倒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担心自己太重。还不如让她滑着墙壁跳下去。　　　　李怀玉见苏宝珠迟疑，微微蹙眉，略带询问之意。苏宝珠咽了下口水，当真贴着墙壁，小心往下跳。李怀玉抱是抱到了，就是上前用手臂拖着苏宝珠，让她坐在他手臂上。　　　　李怀玉将苏宝珠小心放到地上，苏宝珠保住了仪态，暗道李怀玉熟练。　　　　苏宝珠抓着李怀玉衣袖，踮着脚尖，小心跟在他身后。两人通过小廊道，随后是一段湖边石子路，石子路十分崎岖，紧贴墙壁，稍不小心，便会滑落湖中。加上此处根本没有灯笼，视线昏暗，更难前行。　　　　李怀玉右手往后一捞，揽上苏宝珠腰间。苏宝珠脚不着地，转眼便和李怀玉交换位置，来到李怀玉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