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孟海平回家的日子,孟广铭特地挑了自己的休沐日,准备亲自前去唐大夫的住处接儿子回来。孟海平在外养伤的一个来月,他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有机会前去探望,身为人父心里总归是有几分愧疚。因此在打算接孟海平回来的前几日便拿出一家之主的气魄,指挥上上下下要好好准备一番接小主人回家。    于是阿凯阿兰得令,在王氏的指挥下将孟家里里外外重新修整打扫了一番,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一被清洗干净,整个宅子立时宽敞了不少,人心里也舒心。    王氏更是乐得喜笑颜开,都一个多月没见着儿子了,也不知吃得如何,人瘦没瘦,心里惦念得紧。恰巧王父又派人来传话说要在孟海平回来那天亲自送孟云慧回孟家。这两边的人马一汇集,又是一个大场合,孟家许久不这么热闹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孟家二老还在祖宅里住着,暂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她婆婆向来与她爹不对付,二人见面难保不互相酸讽起来,影响众人的心情。如今只需要把儿子安安全全接回家,再把老父招待好,其余的就不需她再操心了。    待到那天,孟广铭拖着弟弟,又领着阿兰阿凯一同欢欢喜喜前去接人,孟云珠与魏芊则留在家中帮林氏准备杂事。魏芊近些日子的厨艺已经得到了家中诸人的认可,这次便入得厨房帮着林氏一同准备食材。孟云珠因不善厨房之事,便在外布置好厅堂,将座椅按照大概人数摆放得整整齐齐,又从王氏屋里拿出尚好的茶叶用来招待客人。    孟云珠拿起茶叶翻看了几下,皱着眉问:“娘,这茶叶不是去年的吗?今年没有新的吗?”    王氏假装愠怒道:“别挑了我的大小姐,这新上任的县令一来,你爹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只盼着做事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哪还敢奢求发些小礼品啊。”    年初之时,在安平县耕耘多年的张县令被一纸调令调走,新来的吴县令是刚刚高中的进士,年纪轻轻还不到三十,为人正直不喜谈笑,又恐怕县衙里那些土生土长的小吏们不服他,工作起怠惰之心,于是每日天不黑不肯回县令府,也连带着其他人都跟着留在县衙。而以往张县令时不时发的小礼物自然也全都没了。    孟云珠心里别扭:“可这茶叶一看就不是最新的,质量上就不是一个档次。娘,你这次就不怕被外祖父看笑话了?”她娘最好面子她一直都知道,何况外祖父是经营酒家的商户,论地位不如她家,可论钱财在她们面前也算得上财大气粗了。她外祖父什么好茶叶没喝过,用这茶叶敷衍他岂能不知道?    “自己的爹有什么看笑话不笑话的。”王氏嗔怪着看孟云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讲究了,她都自愧不如。    孟云珠不依:“得了,我那边有新茶叶,还是先喝着那个吧。”说着便“蹬蹬蹬”去房中拿茶叶去,王氏饶有兴致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原本慢吞吞性子的大女儿什么时候也这般利索起来了。方才从她在厅堂做事便看出她整个人有气场了许多,如今更觉如此,果然是跟贵人做上了朋友,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起来。    等到魏芊和林氏把厨房的食材准备得差不多,孟广铭一众人也带着孟海平到了家。    王氏忙挺着大肚子到院中迎接儿子。    再次见到儿子,王氏真有对春风洒泪之感。儿子看上去好像瘦了,又好像黑了,总归是怎么看怎么可怜。更凄惨的是,半大点的孩儿右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还得暂时借助一个小拐棍,真像个老头子似的看得人心酸。    孟海平见到娘亲这般隐隐欲哭的模样也不由鼻头一酸。这些日子,其他人他几乎都隔三差五可见到,就连他爹也偶尔能见上一面,唯独他娘是自打他失足掉到坑里后一次也没见过。    孟海平连忙走上前扶住他娘的肩膀,道:“今天儿子回来大好的日子,娘可千万别哭啊。”    王氏摸摸孟海平的脸又揉揉他的肩,道:“娘哭啥呀,你这臭小子傻大胆在外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娘气得想棍棒伺候还差不多。”    语气虽然凶恶,目中的慈母柔情却怎么也掩不住。    魏芊在一旁见得母子情深也颇觉得恍如隔世的感觉。大约是自己每天都前去探望表哥,互相之间没什么疏离,而这母子二人这么面对着面说话似乎真是好久没见到的画面了。    今日孟家确实是热闹了。除却待会儿要前来的王老爷,沈深和严洵也前来看望孟海平,恭贺他平安归家。    听说是时常前去陪伴自己儿子的同窗,王氏便也不计较他们将自己儿子留在东郊酒家的疏漏了,忙热情迎接进门。    二人也是第一次前来孟家,心里还带着一丝愧意,却不想孟夫人招呼得如此周到,受宠若惊。    虽然行动不便,孟海平还是带着二人在孟宅转了一圈。沈深边转心里边叹气,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上这样的宅子便好了。    他下有一妹,父子三人住在两间窄屋里,平时若他在家需要读书之时,他爹便会出去外面,把房里的空间让给他,妹妹也多待在自己房里不出来,以免打扰到他。这孟宅在他看来便已是理想宅院了,家人都有自己的房间,还有落脚的小院,真是更复何求啊!    三人回到厅堂,喝过阿兰泡好的茶,严洵长叹口气道:“好茶啊,海平弟你这生活真是惬意。”在县衙做事实在是让人欣羡,难怪人人都想金榜题名过领皇粮的日子。    孟云珠也在偏处默默观察着几人,听见喝着这茶满足喟叹的声音,心下满意,迈着轻快小步回房休息去了。    沈深与严洵本想与孟海平大聊一场,但碍于身旁还有长辈在,几句当说的话说完,便一阵沉默,不知应当继续说什么好。    “这些日子你可还要回学堂?”    沈深想来还是问学习的事比较适合。    “暂时不去了吧,还是等腿伤完全养好再说。”    严洵点头:“确实如此,学堂何时不可以读,离考试没几月了,你与沈弟还是应当多准备准备,既然要考自然要以考上府生为目的。”    孟海平转头问沈深:“路费可都凑齐了?需要帮忙吗?”    沈深道:“差不多了。不过家里这段日子得过得辛苦点。”    王氏在一旁听着三个孩子寡然无味聊着天,本没在意,听见那沈深的小孩似乎家中困难,忙热情道:“若是路费不足告诉伯母,这点路费伯母还是能帮上忙的。”    沈深连忙推拒:“多谢伯母,不过真的已经凑足了。”比路费更让他愁的明明是学费甚至是食宿费用,不过这些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孟广铭目光惊讶,什么时候自己妻子变得这般大方热情了?还是说怀孕会使人转性?    王氏当没看见他的表情,心里却哼哼,这家里对她一向误会多,本来她就是个热情大方的人,不过是不会表达而已,何况今天心情极佳,人就更大度了。    严洵笑眯眯提醒二人:“如果想要节约一些盘缠,路上可得多备一点干粮。这沿路的商旅可不会那么好心,吃的住的想来都不便宜,你们可得把这一切计划好。”严洵喝口茶继续,“对了你家不是有那个很会做糕点的糕点妹么,别让她做那些精致的点心,做些可以保存久些的,你们好带着上路。”    糕点妹……    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魏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自己的名字有那么难记么?而且自己这么大个人端端正正坐在此处,这人似乎完全不知晓的样子,看来是自己长得太没有辨识度了,这叫严洵的在东郊没碰上几回,早就把自己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了。    魏芊默默离了位,打算去后院吹吹风。    刚一起身,便发现一个小脑袋在门外探头探脑。    她连忙走过去,将孟云薇拉到一旁,温柔问:“表妹怎么不进去,在门口做什么?”    孟云薇怯生生看着她,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珠骨碌碌转着,却就是不肯说话。    孟云薇虽有七岁,不过个子不高,孟广谐家里贫穷,现在也不过是勉强能让两个孩子吃得饱一些,若说营养什么的是完全比不上这边的。这几个月因着林氏过来分担些家事,孟云薇姐弟俩每日跟着在这边吃饭,才长得高一些,不过依旧是小小的身子骨,看上去便可怜的紧。    而孟云薇的性子也是随了她娘林氏,温柔又腼腆,平日里吃完饭便是睡会儿午觉,醒来不是照顾弟弟便是跟着林氏做点事,做事途中也从不多言多语,魏芊也极少与她讲上话。唯一让人放心的是,若是问孟云薇话,她一般还是会认认真真奶声奶气回答,并没有语言或理解上的障碍,看来平时只是不爱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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