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木虞赶回小球村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小球村和玄机教的基地隔了好几个山头,小球村地势偏僻,大有与世隔绝之势。木虞一人轻功来回只需个把个时辰便够了,可肩上还扛着个大爷,便硬生生地从深夜赶到了翌日清晨了。    此刻,太阳不过是漏了一个角,小球村的村民已经陆陆续续地在田地里插秧了。    木虞不是很懂这些,她刚来的时候,天气还没这么热的时候,小球村的村民们忙着播种,现下这么炎热的天气,又是忙着插秧。    木虞觉得,种田真是一门技术活,还得天时地利人和。    “小鱼!你这是刚带你大哥看大夫回来吧。”田地里一大伯撩了撩白褂子擦了把汗,看见木虞背着个人,问道。    “嗯。”木虞轻声应了。    小球村里是藏不住事的,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她不过是从小球村的井里打了桶水正准备洗澡,被李大娘看见了,吓了一跳。    后来她才知道小球村井里的水是不能用的,先前掉了一只猫进去,死了。村里人都觉得不吉利,这井便一直空置着。    那天的第二日,木虞出去的时候,每遇上一个人,便叮嘱她井里的水不能用,让她去村里那条河里打水。木虞这才知道,她打井水这事,居然一传十,十传百,一村人都知道了。    这次她带了个“大哥”回来,显然又吸引了村民的兴趣。    “小鱼,我听说安县城隍庙边的那个大夫灵得很,你什么时候带你大哥去看看。”    此时说话的是个面生的带着顶草帽的老爷爷,他正倚在树荫那儿吃着个香瓜,“哧溜”“哧溜”的。    小球村的人热情得很,木虞也不奇怪,乖乖说了声好。    回到自家矮房时,木虞身上除了那个大活人,还多了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几块热乎着的点心和一壶烧酒。    木虞将熟睡中的人放在床上,把他怀中的暖炉拿出放在床头。木虞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楼亦云身上的寒霜已褪去了,只是身子摸起来还有些冰凉。    将其被子盖好,木虞正要趴桌上补个觉,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木虞本以为是李大娘,可看见门外之人时,着实愣了一会儿。    居然是勇子。    勇子像是刚从田地里回来的,此刻还赤着脚,脚上沾着些淤泥,身上的麻布褂子还粘着几片草叶子,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    一大清早,脸就晒这么红了,看来太阳是真的毒。    木虞看着这位稀客,道:“有事吗?”    勇子听见木虞的问话,头微微低下了些,“我娘做了只荷叶嫩皮鸡,说是让我带来给你大哥补补身子。”    木虞注意到勇子赤着的脚不住地交叠着,了然了。果然,勇子怕她这事儿一准了,这回估计是李大娘逼着他来的。    木虞:“等会儿。”    木虞进厨房拿了些草药和一大块荷叶包着的猪肉递给勇子,她先前看见李大娘和村里那个王家媳妇便是这般礼尚往来的,她吃了李大娘好多点心,也该回点礼。    勇子看见木虞拿东西出来,连退了几步,摇了摇头,“小鱼姑娘不用给这些的,我娘知道我收了这些,回去会骂我的。”    木虞惊了,原来还礼也有门道,自己和那王家媳妇差的不过是没在李大娘家门前亲自还礼,莫非这要登门造访才行?    “小鱼姑娘拿着吧。”勇子又把那只鸡递了上来,木虞正想接下,一会儿去李大娘那儿还个礼,可鸡还未到手,便被身后的人推远了,微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必。”    木虞回头,方才还在床上沉睡的人此刻正站在她身后,察觉到木虞的注视,楼亦云凉凉地瞥了木虞一眼,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突然出现的男子异常俊美,只是和小鱼姑娘似乎不太相像,勇子将鸡提高了一些,道:“这是小鱼的大哥吧?大哥这鸡你收着,补——”    勇子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咣铛”一声,自己面前的门被关上了,“……身子的。”    勇子抱着鸡呆立在门口,这小鱼大哥可真是——真是真性情。    木虞坐在桌边,自方才勇子来送鸡后,楼亦云便未和她说过一句话,虽说他话本就不多,可自己也不是个会说话的,这气氛便一直僵着。    木虞拿着方才一路走来村民送的小点心,试图搭起话来,“这点心是李大娘隔壁的陈叔做的,他们家是在县里开个小饭馆的,尝尝好吃吗?”    她正等着楼亦云拿起点心,可对方毫不配合,“不困?”    木虞听到这话才想起自己一夜未睡了,她差点忘了自己这身子是要睡觉的,本来还无感,被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困了。    木虞从善如流:“那我睡了。”既然想睡,那就睡好了,她向来身体力行,说完这句话,趴在桌上她便睡了。    门外是蝉声长鸣,农民吆喝,矮房内却是安静闲适。    楼亦云的目光在女子白皙秀气的侧脸上凝了一会儿,犹豫着拿起了桌上的点心。点心被做成了桃花状,共五瓣,瓣瓣精致好看,还点了些蛋黄,做出了花蕊的模样。    点心入口口感很好,不油腻,楼亦云吃了半个便放下了,嘴中含着半块点心,他草草咬了几口便吞下了。    果然……还是不行。    将女子抱到床上安置好,楼亦云在床沿站了一阵,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床上之人变换了好几个姿势。直到门外传来村民吆喝着吃午饭的声音时,才转身出了门。    武临派,家主书房。    “怎么有空想起你大哥了?”林御景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窗边倚着的黑衣男子。    “你伤我教众百余人,如今清了。”    楼亦云战败后,林御景攻入玄机教,打伤的玄机教众确是百余个人。楼亦云是说昨日他击晕的武临教众是为了抵消这个?    林御景被他的护犊之心逗笑了,温声说道:“你放心吧,玄机教中的人,我都会一视同仁的,只要他们想改邪归正。”    “伤好些了吗?”    “嗯。”    林御景扶额,算了,问他不如不问。    眼见黑衣男子要翻窗出去,林御景赶忙道:“那姑娘有些问题。”    果然,听到这话,黑衣男子要出去的动作顿住了,“什么?”    “昨日她来拿暖炉时,我向她要了两包霍食散,这东西上次解决了众多高手,我便研究了一番。你猜,结果如何?”    黑衣男子习惯了林御景的卖关子,也不着急,淡淡道:“如何?”    “这东西的配料我闻所未闻。”    闻言,黑衣男子难得地愣住了,林家本就是制毒暗器出名的,林御景更是传承到了精髓,对于林家各祖辈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连他都无法确认何物为材料的毒物,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御景喝了口茶,润了润喉:“这也就算了。近来桐詹的女儿失踪了,桐詹很是宝贝这个女儿,他女儿天资聪颖,也是个好苗子,可性子乖张了些,爱乱跑。桐詹先前想把他女儿桐鱼介绍给我,我见了一面。昨日与那姑娘打斗时,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和桐鱼一样的味道。”    黑衣男子半边的脸隐在黑暗中,神色不明,“你鼻子一向很灵。”    制毒之人鼻子向来敏锐,可林御景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大对,“桐鱼虽是教中之人,性子却和教中人不一样,她单纯得很。如果说,她知道自家爹爹带人端了一人的老窝,借着前仇旧事的名头,坐上了那人的位子,你说,这姑娘会不会去帮他?”    “虽说,这都是江湖中人看不惯桐詹说的话,可这姑娘心思少,信了呢?你说,她会不会去救那人,弥补自己爹爹的过错?”    林御景说完这话,黑衣人沉默半晌道:“说完了?”    林御景挑眉,没达到效果,他得再加把劲:“桐詹可还指望我收了他那宝贝女儿,我看着那姑娘确实不错,人美功夫好,改日,该准备聘礼了。”    “咻!”    林御景闪身避过一记飞刀,黑衣人冷冷道:“离她远点。”    下一刻,房中便只剩林御景一人。    林御景抿了抿茶水,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木虞醒来时已是黄昏了,矮房中很是昏暗,木虞起身想点起灯,手却在床边触到一片丝滑的布料,同一时间,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醒了?”    灯被点亮了,房中顿时明亮了不少。    木虞彻底清醒了,“嗯。”    楼亦云正坐在床边,那件藤蔓缠边的黑衣换了,这次是白色杏花缀边。木虞不知道他在哪弄来的衣服,自己总共就三件衣服,得天天洗,要不哪天下雨了,便没衣服穿了,自己又没有银两买衣服。    下次得问问楼亦云衣服在哪买的,可真好看,自己许久不曾穿好看衣服了。    “带你去个地方。”木虞听到楼亦云如是说道。    木虞本以为去的地方是裁缝店或者是酒楼,可结果却是——花楼?    木虞眼神毫无波澜:“???”    看着门口的姑娘穿着暴露的拿着条丝帕招客,木虞侧头看了看一旁神色淡然的罪魁祸首,她万万没想到楼亦云是这样的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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