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夏日。小姑娘身上只穿着中衣,赤脚站在湖边,目光一直放在湖中,很是专注。东方平凌走到她身旁,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湖中只有两条金鱼,无他物。    小姑娘却一直盯着湖面,板着张脸,周身来了人也不做理会。    “你在看什么?”东方平凌以为是哪个院的小宫女偷跑了出来。    “这鱼死了。”小姑娘面色平静,看不出伤心的样子。东方平凌又看了眼湖,方才那两只鱼在一起,他还以为这两只鱼都是活的,现在再看,才发现其中一只鱼是浮在水面上的。    东方平凌:“鱼本就活不了多少时日。”    “我在想哪个厨子做鱼好吃。”    本还想宽慰几句的东方平凌瞬间无话了,这小姑娘不似个常人,想的也与旁人不同些。    小姑娘看向东方平凌,看见他后,像是看见了新奇的东西,直直地盯着他,“你是何人?”    东方平凌见小姑娘少年老成的样子,起了逗她的心思,道:“刚来报到的侍卫,迷路了。”    小姑娘继续看着湖面,道:“这里是后宫之地,不是侍卫能进来的,快走。”    “从江南那地带来的金大厨做鱼最为好吃。”东方平凌走之前告诉了小姑娘纠结的事情。    他见小姑娘垂眼,低低道:“这样啊。”    后来再见到小姑娘时,小姑娘也只是一声规规矩矩的皇叔,不亲近甚至于刻意疏离。    那日看见那白面书生低声应“好”,同样低垂的眉眼,平静的神态,东方平凌看着这白面书生想到了那小姑娘,当时觉着荒唐,可细想下来,种种迹象却是意外的吻合。    直到昨日宫中来了消息,说是元荣郡主大病,他才确定了跟了自己一路的白面书生居然是那个娇贵的小郡主。    这小姑娘大了,会骗人了,更不听话了,将自己弄得一身伤回来。    东方平凌擦完手,将白布递还给官员。    方才东方平凌突然停下,一旁的官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地等着,可王爷只是停下,擦净手,将白布还给他,又无事地走着,官员捏了把汗,继续跟上。    木虞养伤的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商贩被抓后,聊城掀起了很大的风波。商贩的表戚,聊城的官员受了不少牵连,被罢免了职务,发放到了更北的燕城。    商贩的粮食被分发给聊城百姓,在等朝廷供粮的那几日,聊城百姓难得地温饱了几日。她们知道这件事的功臣王军师在养伤,一路赶到军营要地,在一众士兵的拦阻下,还递了不少自家做的木工小玩意儿、一些大补的干草药。    被聊城百姓深深厚爱着的木虞坐在塌上,手中拿着一封信,信是东方祁湛寄来的。信的前面一大部分皆是思念之语,木虞只当是废话,直接跳过。    看到信的下方,木虞有些无奈。东方祁湛对外宣称她病了,容烟得知了这个消息,特地托了熟人,混进宫中,去找了她,想看看自己境况如何,东方祁湛这混小子直接将人扣在了宫中,怎么也不放人出去了。    堂堂一国之君,硬是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地将人劝在宫中。信中还说了些抱怨之话,她都远在边北了,这人还吃味容姐姐只知道来看望木虞,他生病之时,容姐姐都置之不理。    木虞觉着要是容烟理了东方祁湛才奇怪,这人捂着心口对着容烟大呼自己病了,心跳个不止,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苦了容烟每每以为是出了大事,可最后都是被气红脸离开的,也或者是羞红?木虞猜测着。    看了信,将其放在蜡烛上烧了,木虞正要拿扫帚扫了地上的灰烬,东方平凌进来了。    盔甲泛着银光,发冠将一头墨发整齐的束在脑后,轮廓分明的俊脸完全的展露出来,微微上挑的凤眼不怒自威,明明是稍显阴柔的脸,可在这人身上,只觉得气势逼人,不敢造次。    这几日打了几场小仗,都是些小部落进犯,东方平凌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木虞已经好久不在白日里见着他了,难得看见了,木虞问道:“皇叔忙完了?”    东方平凌坐到桌边,倒了杯水,应道:“嗯,小部落降了。”    木虞放下心,虽知只是几个小部落掀不起多少波澜,可每每号角声吹响时,她就会停下手中的事情,直到号角声过。    书中东方平凌是死于战场的。    【大冬,冰雪飘飞,战场之上,浮尸遍野,雪地中露出一角银色盔甲,盔甲之上,血染成花。一月后,边军回长安城复命,同元崇帝共悼德兴王。】    今日离大冬那时只有三天了,那一场仗明明是胜仗,虽说双方死伤无数,但边军一直占优势,最终虽是仗胜了,可却损了德兴王这一大将。    木虞走到桌边坐下,“昨日我又听到李将军和孙副将在吵了。”    东方平凌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正要再续上,小姑娘早手快地为他倒好。    “不必过于担心,今日李将军还往孙副将的毡包中送了伤药,他们嘴上向来不和。”    木虞心道:那便可排除孙副将有异变之心,勾结外敌。    东方平凌见小姑娘面色红润,气色不错,道:“今日肚子可好些了?”    木虞今日已没了葵水,点了点头,“好些了。”    东方平凌看着这白面书生的脸,道:“这做的挺逼真,我不记得宫中有教这些。”    “我在藏书阁中看到的,就学了。”木虞也不指望东方平凌相信,可他听了后,却也“嗯”了一声。    木虞有些稀奇,东方平凌并未问她为什么要来这战场之地,她问的时候,东方平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一向古灵精怪。”    古灵精怪?这倒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以往听见的大多是木讷,不近人意。    木虞接着倒水,“皇叔等这兵戈交战结束后,可有什么想做的?”    “想做的?”东方平凌像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活着已是万幸了。”    战场之上,残酷可怕,兵戈相向,刀剑无眼,活着确是最大的奖赏了。木虞抬头看他,杯中的水倒出了一些,心中已有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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