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任凭曾经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分开后却连说句开场白都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站着的人的确是几年未见的舒怡维，剪裁得体的吊带小黑裙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她露着纤细的锁骨和修长的四肢，容貌比起当年更加艳丽。　　　　年轻男女带着一个小孩出现在风和日丽的江边，任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家三口。前男友和曾经的仇人在一起了，连带着许多以前从不曾注意过的细节也变得可疑起来。舒怡维觉得自己眼前这一幕太过戏剧化，每一帧都像放映慢动作般被强调得清清楚楚。其实她一开始没有认出沈何启，多年前的往事早就遗忘了，只是出于前女友的本能多看了几眼，沈何启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微微一愣之后给出的笑容让舒怡维一下子就认出了她。这一笑充满着挑衅，夹带着刀光剑影扑面而来。　　　　前一天吴勉说金铮“带来的妹子永远事不过三”是不包括舒怡维的。金铮和舒怡维在一起六年，带她的次数三百次都不止。只不过分手以后金铮再也没有提过她，因此他们也都默契地绝口不提，权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还是金铮先开了口，“出来玩？”　　　　舒怡维点点头，刻意控制过的表情仍有几分不自在。　　　　“维维。”不远处年轻男人从小卖部买了水出来，招手叫她。　　　　舒怡维朝他挤出一丝笑容表示知道了。她对金铮说道，“那我先过去了。”　　　　外表很普通的男人，肤色微黑，中等相貌，中等身材，不过家庭条件肯定是不错的，舒怡维一身的大牌。女人会暗自与前任的现任比较，男人也不例外。舒怡维的话让金铮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他颔首。　　　　她步子刚迈了两步，金铮叫住她，连名带姓。　　　　“啊？”　　　　“鞋跟有纸。”　　　　右脚高跟鞋底不知在哪里黏上了一张带着粘性的纸，左脚去踩又黏上左脚，左右几个回合后，舒怡维面上显出一丝狼狈，正恼怒着，又听见金铮说：“要帮忙吗？”　　　　舒怡维抬头瞪他，又见他虽然问着要帮忙吗但是人却还是靠在那一动不动，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笑话，心中更恼，赌气道：“不用你管。”　　　　含羞带怒的一眼，漂亮的女孩子连生气都让人挪不开视线。沈何启作为她的宿敌都有点招架不住这个目光，至于金铮，至少面上还是那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怎么想的，沈何启就不知道了。　　　　见她迟迟没过去，小卖部门口的男人走了过来，“怎么了？”　　　　舒怡维的语气不禁带了点撒娇，“鞋子踩上粘纸了。”　　　　男人从善如流地蹲下，把她鞋底的纸撕了下来。　　　　凭着直觉，他能感觉到金铮与舒怡维是旧识，因为舒怡维脸上满是藏都藏不住的不自然，更因为金铮的眼神每一个男人都能看懂，那是当领地被另一个雄性生物涉足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危险信号。　　　　“维维，认识？”　　　　“嗯…高中同学。”舒怡维挽住他的手臂。　　　　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点点头对金铮说：“孩子这么大了。”　　　　金铮面无表情看了他两秒钟，短短两秒钟时间却让舒怡维觉得仿佛过了两分钟，她心惊胆战，背后冒上一层冷汗，生怕金铮语出惊人。　　　　金铮勾起嘴角，说：“是啊，像我。”　　　　男人点点头，“挺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注视着前女友和她现任离去，独自黯然的戏码并没有在金铮这里上演，他像没发生事情似的玩手机，倒是沈何启忍不住看那两人的背影。　　　　金铮明明没看沈何启，却跟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说：“别看。”　　　　沈何启：“……”凭什么，她偏要看。高中的时候舒怡维就很漂亮，现如今靠着高超的化妆技术，没猜错的话还有医美微整的功劳，简直是艳光四射。沈何启现如今被人叫一声美女也是受之无愧，但是她在进步的同时人家也在进步。一码归一码，哪怕她不喜欢这个女人，她也不得不服气舒怡维的颜。　　　　沈何启恨过这个被宠坏的姑娘，但是也曾真心感谢过她。　　　　高中毕业后，沈何启跑到千里之外的A市上大学；金铮留学英国，和舒怡维开始八个小时时差的异国恋。　　　　刚上大学那会沈何启过得非常艰难，她一次次推翻又一次次重建与金铮此生再无瓜葛的决心。怨恨渐渐被思念超越，可是她再也不会在某个拐角与他不期而遇。蚀骨噬心的思念几乎折磨得她快疯了，原本接近一百斤的人学期期中体检的时候站上称只剩80。　　　　金铮很少发动态，但是舒怡维的喜怒哀乐全写在社交网络上。多亏了舒怡维，沈何启才可以看到金铮千里之外的生活，才能感受到这个人真实存在在地球的另一端。那段黑暗日子里这是她唯一的慰藉和光明。　　　　异地恋很辛苦，金铮和舒怡维断断续续坚持了快三年，她也就这样旁观着他们的感情三年。从一开始的一天看无数次，到后来的几天看一次。　　　　分手的时候舒怡维会删动态，会放狠话，过不了多久，又甜腻腻地和好秀恩爱。沈何启知道他们很多次跨越大洲大洋飞到另一个国度给对方惊喜，也知道他们无数次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知道在感情走到末路穷途的时候金铮甚至为了维持这段爱情决定放弃读研，不过很快他们真的结束了，金铮留在英国读完了研究生。　　　　那之后舒怡维的社交网络终于再也没有金铮的动态，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有了新的男主角。　　　　她取关了金铮，但是金铮并没有取关她，她还是在他关注列表的第一个，连曾经关于她的微博都还留着，分手后金铮的微博一直都没有更新过，久到沈何启以为他已经弃用了这个账号。　　　　直到他研究生毕业回国，所有与舒怡维有关的东西都被清空，他更新了一条“回来了”。　　　　*****　　　　等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中，沈何启低头看吴森煜，他对刚才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已经抱着她的手臂昏昏欲睡。　　　　吴勉老远才找到车位把车停下，沿着马路走回来，远远看到沈何启坐在石凳上哄着吴森煜睡觉。　　　　他见过沈何启许多种样子，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温柔。　　　　这简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