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破庙深处的空稚全然不知自己师父陷入了何种两难境地,他这厢已是自顾不暇。唐歌觉着自己被他们耍了一通,恼羞成怒之下追着空稚满场跑。她化出骨爪,不时地朝空稚抓挠。而他只能用自己勉强能撑半刻钟的隐身决逃窜躲避,有好几次都被唐歌的骨爪划出伤来,可那伤处也甚是奇怪,不流血也不疼,只留一层阴气围在周围。空稚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只暗暗想是师父施法维持的困鬼阵起了作用,要不然自己早就死上好几回了!    唐歌亦是知道自己受阵法压制,实力大为削弱,在这讨不到便宜。可她仍旧是不敢乱用从地府带来的东西,一来是数量有限,二来是不好掌控,若是不小心夺了凡人性命,那赌局就即刻作废,她就要被突然出现的黑白无常带回地府接受惩罚。    正当一人一鬼各怀心思你追我赶的时候,破庙突然亮敞了起来。被堵在门外的唐之川亦是被透出的光亮吓了一跳,他赶紧跑去窗边瞧了瞧,可仍旧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见着光亮的一刹那,空稚眉头紧皱,他知道这是师父强力催动困鬼阵,阵形具现出才发出的光。果不其然,待他刚一抬头,破庙里陡然出现了一张金色的网,它在慢慢缩小。空稚了然,当即出言挑衅,等唐歌反应后又躲避着四窜将唐歌引往破庙中心。金色的网慢慢缩小,及至盘腿而坐的清原,它就从他身上越过继续缩小。    所谓困鬼阵,自然只能困住鬼,无意间进去的人要想出来,要么等着布阵的人解除阵法,要么就等着他催动阵法。清原打坐调息好后自然是选了后者,他徒儿虽是懒散了些,但好在忠心。欺负他徒儿的女鬼,清原也自然是没道理放过!    清原目光一凛,眉头轻皱,更是加紧催动阵法,那个傻徒弟要是没了,上哪找一个回来?    金色的网在收束,唐歌愈发是觉得自己力量大减。原先还可聚化出骨爪,这会儿却只剩一丝阴气。空稚看着唐歌骨爪退尽,心中一喜,忽而又是悲怆。他师父明明重伤,如今强行催动困鬼阵,这根本就是用生命在收鬼啊!    空稚眼眶又是红了一红,他本不是脆弱之人,当年流落街头遭了多少罪也不曾抱怨落泪,这会儿却总是忍不住。有些人其实就是这样,多大的苦多大的仇都能忍,可一旦是对他好了,所有坚强都会瞬间崩塌。空稚心想,自己究竟是花了几辈子的运气才能遇到自己师父?    他咬咬牙,艰难地吐出一句:“师父!”再看向唐歌,更是多添了一些仇恨。唐歌明显感觉到他的杀气,可自己也是无辜的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一直来欺鬼太甚的明明是这师徒!唐歌这才发觉阳间不是个说理的地方,或许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一定有无缘无故的恨!    趁着这会儿,金色的网又是缩小了不少,唐歌眼尖地发现,空稚站在网边缘,而自己站在中央。这不难发现自己又是上了圈套,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她岂不是坐实了“蠢”这一字?唐歌羞愤难当,当即两三步上前一把抓住空稚的衣袖,一用力把他出了网的半个身子又扯了回来!    “若是这阵法困住我,那你也别想出去!”唐歌咬牙切齿,空稚被她拉住惊愕中刚一回头就见一柄桃木剑将唐歌的手臂齐肩斩断,接着他自己就猛地被拖出网中跌坐在了地上。唐歌断掉的手臂还执着地抓着他的衣袖,空稚抽出自己的桃木剑正要挑开,却见它化作一缕阴气,重新回到女鬼断裂伤口处重塑出一条手臂。    “空稚,你且先退下,让为师来!”清原冷着脸持剑挡在自家徒儿身前。    空稚仰头,哽咽着唤了声“师父”,而后又突然觉得不对。清原周身气息通顺,莫说不像是刚刚还重伤吐血的人,此时根本就处在鼎盛状态。念及此,空稚心头一凉,他低了低眼眸,冷声道:“师父,那枚夺还丹,你是不是吃了?”    清原莫名地背后一凉,梗着脖子回头看了空稚一眼,他低着头,瞧不清表情。抿唇沉默了半晌,清原终于是应了一声:“嗯,吃了。”    空稚浑身一抖,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清原,继续用冰冷的语调问他:“师父,你知道这夺还丹价值一个金锭?”    “我知道。”清原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    “那师父记不记得,这夺还丹是慈霞山上栖霞道长定下的?”空稚面目表情,却是看着严肃可怖。    清原咽了口口水,道:“记得。”    空稚点点头,然后一剑刺了过去,清原微一闪躲,却还是让他割破了自己的衣袍。    “师父,你说我们上哪找一锭金子再换一枚夺还丹?在这期间指不定就被栖霞道长的徒弟给杀了!慈霞山上的道士一个个跟疯狼似的!落他们手里要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师父!你难道不知道么?!”空稚瞪着清原,恨不得把他戳个对穿。    “可是为师重伤……你也是看到的。”清原说着,目光有些幽深,“若非师父的性命还比不上一枚夺还丹?”    空稚身形一滞,抬头盯着清原正经道:“比不上。”    清原顿时内伤,他往前一俯身,以为自己要呕出血来。可他吞了夺还丹,身体痊愈哪还能随随便便吐血博同情?他这厢正默默地给自己鞠一把心酸泪,困在网里的唐歌倒是开口了。    “臭道士,这比试不公平!放我出来,我们重新比一场!”金色的网最终收缩成一个大圆球,刚刚好把她困在其中。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唐歌尝试过了,只要她一碰到网面就会疼不欲生,半分力都使不上。她甚至让自己化作一缕细烟,想要从孔隙中钻出,却也不能如愿。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被这阵法吸走,而她身形缩小,金色的网也随之缩小,她身形胀大,金色的网却是不变,等她触及网面又是一阵刺痛。    清原上前两步,正准备和唐歌理论,突然眼前一花,他自觉中了唐歌的局,当即丢出一个符箓,直击方才刺眼的方向。    唐歌一时不慎,躲避不及,硬生生看着从地府带上来的玄镜面生出现裂痕。唐歌正惊诧着,手中玄镜却是挣扎出去,悬空浮动,光镜面上出现了清原的模样。他一身道袍与现在无异。唐歌仰头看着玄镜,清原背后假山怪石,像是在哪个大户人家的花园。只不过一瞬,清原衣袂翻飞,他竟是提剑上前刺入前面白衣男子的胸口。被刺中的那人,过了很久才转过身来,他长得俊朗,此刻却是露出一抹苦笑。唐歌哑然,那男子是只鬼,即使只是在破碎的玄镜上匆匆一瞥,她亦是认得出来。而更让她惊讶的是,那男鬼身上同样带了枚刻着‘赌’字的玉牌,也就是说他也是在地府接了赌局的鬼,来到阳间最后却是被这清原道士除了。    念及此,唐歌惊恐地看向网外的清原,她突然觉得呆在里面反而安全,完全是忘了,这阵由清原布下,那也自然能由清原解,到时候自己还是只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封卿……”清原看着玄镜上的影像喃喃自语。空稚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唐之川俱是皱眉看着他,倒是空稚先问了出来:“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清原默然不答,只盯着困在网中的唐歌道:“女鬼,就算能探知贫道过往又如何?”他说着话,言语中却是不屑。站在一边的空稚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清原仍旧没理他,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不由得唤了一声“师父”,可清原只侧头瞥了他一眼,目光清冷,随即扭过头去继续看着唐歌。    “女鬼……”清原又是唤了一声,伸手要解开困鬼阵,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解开困鬼阵的那一刻,唐歌必定魂飞魄散!清原抬手准备念咒解阵,唐歌在网中亦是焦急。    哐……哐……    从破庙门口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清原眉头一拧,转头看了疑惑中的空稚和唐之川,大喝一声:“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回来的厉鬼异常凶险!”空稚不敢大意,只得一把拽住不知何时进来,正发愣的唐之川往角落里躲避。他道:“唐公子快过来,这个鬼厉害,你且不要乱动!”    唐之川见他们神色紧张,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愣愣地点点头。和空稚一起在破庙角落里躲好后,他看了眼严阵以待的清原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唐歌挑眉问道:“那唐……她怎么办?”空稚跟着瞧了一眼,低了低眸子应了一声:“等师父收拾这鬼后,自会除她。”空稚含糊地吐出最后两字。唐之川顺着又瞧了眼唐歌,竟是生出些同情来。    “何……人……在……此?”从破庙门口传来一个缓缓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他拖长的调子像是随时会断气一般,配合着铁链拖地的声音,饶是清原也觉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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