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血

稍稍平静了一下情绪，我知道现在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叹了口气，我低声下气地对那人说：“这位先生请息怒。那天确实是我不好，我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既然改变不了过去，我们还是放下当日的恩怨，好么？如今，躺在病床上的人可是危在旦夕，您是一名医生，一定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吧。求求您，救救他吧！您要打要骂，小妹我都担着，只是求您救太子一命，好么？”　　说着，我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圈也红了。那人想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看着我这低三下四的样子，满肚子的怨气也没处发了。我忙扶他在椅子上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茶，陪笑着说：“我真糊涂，现在还没请教先生贵姓。以前可是当大夫的么？”　　那人也慢慢消了气，缓缓道来他的身世。原来此人姓孙，名思邈，乃某著名医院的主治医师，今年36岁。那日在蟒山，他正在度假中忽然得到医院通知，要他赶回去诊治一名急病患者。因此他才匆匆驱车赶回，没想到途中遇到了我这个二把刀司机，稀里糊涂地穿越到了这大业年间。他本想在此用一技之长谋口饭吃，怎奈看贯了中医的老百姓哪个敢让他开刀动手术？最后他不得已，只得沦为了乞丐。如今知道太子危在旦夕，他才冒死前来诊治，不求飞黄腾达，也求博皇上龙颜大悦，起码日后有口饱饭吃吧。　　知道了他的来历，我不禁大为欣喜。连忙叫来了小秋，让她悄悄带这个人去迅速清洗污垢，换身干净衣服，就去为太子诊治。自然，我私下嘱咐小秋，此人为太子诊治要在私下里进行。这一来，为了避开隋炀帝等人的耳目，免得他们到时阻止这来历不明的人为太子医治，无端旁生枝节；二来么，我到底还是存着一点私心。如果一旦让那隋炀帝看到此人的能耐，他必然会将此人带回宫去，而我打的算盘，却是将他留在我身边——不说李世民他们起兵以后肯定难免受伤，需要此人来医治，就说我自己，到古代来这病就没断过，又实在喝不惯中药，如今碰上此人，巴不得他一辈子做我的私人医生。　　于是，等到杨暕房中无人之时，我和小秋就跟做贼似的将孙医生带入房中。孙医生一见杨暕，忽然做出了让我和小秋大吃一惊的举动——只见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拿出听诊器，听了听杨暕的心跳。“您居然把急救包也带到古代来了？”小秋小声问。孙医生严肃地点点头：“急救包是医生的生命，那次出车祸时，我一直牢牢将它抓在手里。虽然在古代要饭为生，我也坚决不舍弃它。”听得我和小秋肃然起敬。　　为杨暕做了一番全面的诊治，孙医生皱眉说道：“此人失血过多，当务之急是为他尽快输血。输血器材我这里倒有，却不知血浆从何而来？可惜，包中的验血纸也被我用光了，无从检测病人是什么血型。”　　我闻言一愣。我虽然百分之百地愿意给杨暕献血，但是我自己是A型血，而根据杨暕的性格，他十有八九不是A型血的人。万一输血输错了，可是要出人命的！若让那杨广或萧皇后来献血，一来父母的血型与子女不见得相同（比如两位A型血的父母能生出O型血的子女，这学过高中生物的人都知道）；二来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去抽皇上皇后的龙血凤血？一时间，我颇为踌躇，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秋忽然一把拉住孙医生，急切地说：“抽我的血！我是O型血，肯定没问题！”　　我不由呆住了。转头向小秋望去，只见她眼里虽然闪着泪光，目光却异常坚定。是啊，我们宿舍四姐妹除了我一人是A型血以外，其余三人全是O型血。可是，这次输血可跟普通献血不同，需要的供血量很大，瘦弱娇小的小秋能吃得消吗？　　　　我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杨暕，又回头看了看十分瘦弱的小秋，一边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边是我在这古代相依为命的姐妹，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对小秋说：“小秋，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其实，你并不用这样做的......”　　小秋凄婉地一笑，回头深深凝望病床上的杨暕，泪盈于睫：“真是为了你吗？”说着，她的嘴角浮上了一抹难以觉察的笑容，忽然撸起袖子，对孙医生说：“大夫，就抽我的血吧。请您务必要多抽点，我身体好着呢，没事儿的。”　　我微微一怔。霎那间，小秋看杨暕的眼神，仿佛让我明白了什么，又一时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不等我继续犹豫，孙医生立刻从小秋瘦弱的胳膊上抽出了400毫升血。小秋焦急地说：“大夫，400毫升哪里够呢？请您再多抽一点！我身体绝对没问题！”　　孙医生踌躇地说：“400毫升已经是献血的极限了......”小秋打断了他，语气异常坚定：“那是义务献血的极限，可不比现在，有人正等着血救命呢！求您了，再多抽一点，我吃得消！”　　那孙医生望了望杨暕，也知道400毫升血对他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于是，他也不再犹豫，又从小秋的胳膊上抽了200毫升血，语气坚定地说：“600毫升绝对是极限了，再也不能多抽了，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小秋却忽然对着孙医生跪了下来，抽噎道：“大夫，我真的没事......”我却再也不由她多说，连忙拉起她，不顾她的再三哀求，拖拖拉拉地将她带回了我的卧室。看着小秋细瘦的胳膊上因抽血起的淤青，我实在心痛不已，忙吩咐小厨房炖人参鸡汤来给她补身子。安顿好闹着要冲出去献血的小秋，我又来道了杨暕房中，只见那孙医生正在给他紧急输血。看着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入他的体内，我仿佛看到了生命正一点一滴地注入他体内一般。从此以后，他体内流着小秋的血了——我仿佛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或许，小秋的命运，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