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在校道上的时候,闻到了一阵淡然的花香,随着鼻翼的吸入却渐次变得浓郁,一下子填满了整个肺腑,悠悠然抬起头就看见了那些盛开的花瓣,一朵朵张扬着的笑脸,又像是一个个跳着舞的少女,看着就会不由得陷入其中。 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春天还是夏天了,那么刺目的阳光,却又有这样浓烈耀眼的花瓣,或许这就是季节的奇妙之处,任何搭配都具有迷惑的效果。 “宝贝,别太想我。”柚子肉麻兮兮的搭上了我的肩,俨然一副大哥的姿态。 “亲爱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拈花惹草哈。”我极度配合的回答道。 “怎么会?野花不如家花香啊。”她佯装调戏的捏了下我的脸,这时,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一对情侣投递过来别有深意的视线,惹得我们这一出戏是唱不下去了,只好作罢,名声还是很要紧的。 要说起别人,那还有所谓的暑假,而我们这种大三末期的人哪还有什么所谓的假期,还得被赶着去实习,更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新民主时代还残留着抓阄这样的旧时措施,于是乎真成了命运靠天定了,医院,公司,工厂,好坏等级根据前人的经验摆在那里,却没有挑选的余地了。 柚子手气有些背,去了据说辛苦万分的工厂,而且还隔得远,相当于是读了一个短期大学了,她倒是想得开,说那是一次精神上的升华;而我在那个盒子里千挑万选了很久,选中了一个去生物公司的机会,据说就是朝九晚五的上班制度,只是似乎压力也不小。 世界上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总是想着这一边还念着另一边,结果往往是鱼与熊掌兼不可得。似乎相当于走进社会的一次演习,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成为那些人的一份子,也许现在只是给我们个机会去分辨哪一个位置才是适合我们的,又有哪些是我们真心感兴趣的。 刚进去难免会有些生疏,看着那些前辈都有些畏手畏脚,时间久了却也能开些小玩笑了,或许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慢慢走近,了解之后才敢伸出手,倒也没什么繁重的工作,开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像是一个庞大的观光团一样,后来就被分配了些简单的工作,倒也是平时在学校做过的内容。只是上下班的时间是固定的,就算闲下来没事就不能离开,有人还在热心帮着做实验;有人低头玩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滑动,像是个冰面高手;有人像我这样疲惫至极的,看着别人发呆,没认真琢磨什么东西,纯粹就是在消磨时间罢了。 我妈就希望我有这样一份固定上下班的工作,白天为了工作而走来走去,晚上就能回到自己的房子里休息,还让我千万小心着点,别踏入了什么黑心公司,天天加班加点,脸基本的休息都没办法保证,那可真是吃了大亏了。 被闹钟叫醒,在上班的路上买了早餐,挤公交或是搭地铁,打卡上班,开始一天的进程,中午休息,吃着自己带来的便当或是找一家对胃口的店,可以的话,还能睡个午觉,再开始下午的忙碌,到了点就下班,拥挤的车厢里都是神色匆忙的人,或发呆或看着手机,回家的路上去一趟菜市场,关上门后,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恢复了点精神,再悠闲的做一顿饭,自己吃完再洗完碗,打开电视,吃着零食,成为每一个似曾相识的大人。 这样的一天其实也是可以称之为幸福的不是吗?只是总觉得那样的平淡里少了些什么,至关重要到可以将那些生活彻底扭转开来的东西,良久,我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太孤单了吧。 如果在那些点滴生活里有另外的人,朋友或是爱人,生活似乎就那么发生了变化,可以约着一起出去逛街吃饭看电影,也可以去彼此家里做客,甚至可以就那么生活在一起,充满了想不到的意外,而不是那样陈旧的一成不变,时间久了,心就再难起波澜了。 世界上的人海那么多,那么多的背影里有那么一个人能在心底掀起波纹,他现在怎么样呢? 2 当我知道曲方歌去山里实习的时候,惊讶的程度绝对不是一点半点,才揣度着他会不会是看透了凡尘,想到遁入空门了,这大好的人世间明明有无数值得留恋的东西,数不尽的美食美景。 天文台。听完不由得开始发愣,天文,这两个字又出现了,我还以为他早就想好要成为一个与我认为不同的不凡之人,又或许是,我从未真正看清过他的想法。 离城市最远的地方才能看到更多的星星,光亮的地方看不到星辰,只有最黑暗的地方才能用眼睛装载足够多的星星。我想,那一定是他想要去的地方,可以将曾经那么希翼的宇宙看得足够清楚,甚至一闭上眼睛我就能想到他淡然的神情,却是夹带着淡淡的欣喜,眉宇之间都是向往。 只是这么想着,我也觉得高兴起来,他站在梦想里,整个世界都闪着光。 S市开始下起暴雨,街道上到处都是蓄积的雨水,甚至还有些低矮的房子都被淹没了一楼。上班的路上,踏过一片片雨水浇灌出来的水泥路,甚至还有些危险到看不清路况的地方,只得饶了原路,桥上站了很多人,每个人的视线都盯着那些奔腾而来的水流,那么清晰的声音,牵扯交织,像是要将这座城市里的什么东西彻底洗干净,水面离桥面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甚至还有些顺着水流漂过来的树,无助而孤单。 站在高楼上看着那些快速移动的乌云在天空上移动着,高空上强劲的风吹着它们,一片片的雨云飘到了别处,那落下来的雨像是成了一片幕布,迅速飘移到了别处,从这一棵树到了那一棵树,从这座房子的屋顶到了那座房子的屋顶,整个世界都在下雨,似乎这一次上天因为什么事儿伤心过了头,掉了太多了眼泪。 远处的山真成了一片青黛色,隐没在那些云雾里,那些云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给吸引到山顶上空,雨一阵阵的下,甚至还夹杂着隐约的雷鸣声,而更远处的地方,似乎还能看见一片隐约天晴,遥远的金色,像是另一个梦幻的世界。 把窗子拉开一点点的缝隙,雨的味道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渗进来,轻轻闭上眼睛的话,心就像给泡在那片雨水里一样,那么轻松自在,这才发现原来我也是喜欢雨天的,记得从前有人问,那时不假思索就说了晴天,因为那时遇上了雨天就得面临湿掉的鞋子和裤脚,甚至还得经受那可怕的打雷。 原来人就是这么变化的,当初觉得讨厌的,潜移默化之间竟然也成为了值得喜爱的东西,究竟是我们真的体味到了那份讨厌对立面的真谛,还是我们看东西的角度和眼光也已经彻底变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即便是打了很大的伞回家,那么猛烈的雨水还是把一双鞋子泡的湿答答,像是放纵的孩子肆意起来就没完没了。脚上有了长久泡在水里的褶皱,不讨喜的样子,捧着红糖姜茶看着外面还在不断落下来的雨,竟然有些舒适的感觉。不开灯的房间里,安静到只能听见雨刷刷下落的声响,偶尔眨一下眼睛的声音都被放大很多,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抬起眼就看见乌黑的云层里闪现的枝形电光,像是长在天空里的枝桠。 记得原来自己还很害怕打雷的,现在却觉得闪电的光亮那么夺人眼球,想触碰却会不自觉收回手的光,霸占了整个天空舞台的舞蹈,要把整片天都撕裂开的那种强度和光度,黑暗中闪现的光亮,边缘都带着那种激烈的紫红色,令人害怕的出现。 就那么伴着雨声入了眠,意外的没有做梦,只是眼膜上偶尔还会浮现出那照亮天空的夺目光亮,震撼到心也会不自主的加快起来。 3 断断续续的响声把我从深深的睡眠里拉起来,迷蒙的睁开眼睛,头脑慢慢清醒过来,手指向那个响着的地方摸索着,“喂?” “洛云,方歌有和你联系吗?”焦急的声线在漆黑的夜里像是一根绷紧的线,更何况那句问话里有让思路一下子明朗起来的名字,或许我停顿的时间太久了,抑或是她太着急了,连续的喊了很多次,我这才慢慢意识到,给我打电话的是顾诗诗。 “没有。怎么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视线盯着前面的黑暗,努力去寻找着靠近的光源,外面依旧没有停下来的雨声靠近耳边,脑海里霎时闪过一个想法,糟糕至极。 “天文台那边说,他下午出去到现在也没回去,手机也联系不上。”那个声音里夹杂着无法掩饰的焦躁,似乎意识到这通电话并没有缓解她内心的无助,连忙说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我再去联系一下别人。” “好,要是有消息了,麻烦告诉我一声。” “行。” 这么大的雨,他为了什么非要出去,或许只是手机没电了而已,现在他一定就在回去天文台的路上。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却睡意全无,只好睁开眼睛继续看着天花板,那么多种假设,欺骗的或许只有我自己罢了,心上的担心始终是没办法消除。 镜子里过于明显的黑眼圈彰显出一切,就这么去上班或许也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良久,向主任请了假,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只好盯着外面的雨幕。世界这么大,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怎么找到他? “当你纠结要不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不妨反过来想,要是你不去做的话,你以后会不会后悔,这样一看,事情或许就会变得很简单。”柚子的话再次跃入脑海。 如果我现在不去的话,我以后一定会后悔,也许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现在仍然在下暴雨,去往很多地方的交通路线都被那磅礴大雨给阻断了,而最为关键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车站里,看着那些淹没在水里的车轮和坐在车上的那些茫然的脸庞。 买票上车,坐在窗边,戴上耳机看着外面,到处是被淹没了底部的树和建筑,依然没有停息的雨声噼啪敲击在窗户上,似乎是一旦上了车,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再加上昨晚缺少的睡眠,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雨势似乎小了些,跟着导航一步步走着,听说天文台在半山腰上,现在因为暴雨的缘故已经停运了来往的游览车,就只能自己走上去,或许是雨气的缘故,山被笼罩在一片雾气里面,倒像是古诗里面说的那种仙境,各种高大的树木宛若站立的守护神,而我却是误闯入这里面的凡人。 到了半路却又开始下暴雨,伞都有些承受不住,鞋子是别想再有干的地方了,脚步也被迫变得越来越缓慢,旁边的山林里有石头滚下来,甚至还有倒下来的树,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傻的事,早说他出去了,怎么有可能还在这里?别人又怎么会随便让我进去?现在这么大的雨,我要是不小心失足掉到那个山下面,可能很久都没人发现。 胡思乱想真是极大的缺点,各种画面和想法就那么快速跳出来,应接不暇。 进退维谷这个词用在现在的我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旁边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吓得我魂飞魄散,立马停下来,抬高伞,却不由得惊住了,他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结果却是他先问出了这个问题,眉间皱得紧紧的,颇为严厉的样子。 一下子语塞,游移了半晌,却蹦出来一句,“我路过这里。” 说完却恨不得把那些话原封不动的吞下去,什么叫路过,这种天气,哪有人路过到外郊的天文台? 那张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的神情,“你今天不用实习?” “我今天休假。”所以才说谎言就像是滚雪球,一个总是需要接下来的很多个来圆,结果总会把现实给碾平。 雨似乎又变大了些,敲打在伞面上,似乎要穿透般。他看了眼前面的路,说道,“先上去吧。” 上山的道路总是围绕着一直在转圈,雨不知怎么又没完没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地方的水泥地面断了,露出狰狞的土地来,我正试着自己跨过去,前方伸过来一只手,落下的雨点将其全部打湿,我记得之前很多次看着发呆,总觉得这么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应该是用来弹钢琴或是别的什么乐器,就那么浪费在学习和生活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要是逞能不小心卡在那道缝里就很尴尬和无奈了,只好慢慢握住那只手。 这一段路不知是地势还是土质的原因,被雨水冲得一片狼藉,简直像是乱入了什么灾难现场。可被喜欢的人牵着走一段路,似乎再大的雨也能承受,再崎岖的山路也能走过去,全部的关注都在彼此交握在一起的手上,那里藏着此时的全宇宙。世界那平和到只剩下掌心不断被雨水冲刷的温度,一丁点就能释放出最绚烂的星光。 天文台有严格的准入制度,曲方歌去了很久才回来,这才算是踏进了天文台,绿树红砖,除开这大雨,倒是很古色古香,像是另一个世界,道路全都被高大的树荫遮挡着,少了些雨的侵袭,倒是觉得凉爽了些,立马就打了个喷嚏。 不知怎么,脚步就变快了不少。 4 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却不见曲方歌的踪影,外面的雨小了些,露出了一小片蔚蓝,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站到窗口看外面,倒是一片山水朦胧,连绵的绿色赏心悦目得很,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归隐山林,这种人间难得的美景,没人能拒绝得了吧。 婉转的声音从近旁传来,一侧头,就看见了一只蓝尾的鸟正站在窗台右侧的边缘,许是刚才为了躲雨,倒也不那么怕人,还盯着我转了下脑袋,可爱得紧,接着展开翅膀飞了出去,绚丽的蓝色耀眼至极,像是从什么神话里飞出来似的。 在这里生活久了的话,会不会逐渐忘却过去那个繁华都市里的你来我往呢?可如果真要选择的话,我愿意用忙碌的生活来交换这样的简单安宁,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听到身后轻微的声响转身,看着端着水的曲方歌,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就这么突然来打扰,他一定会觉得很烦恼,却还是没有显露出一点点的不耐烦。不过这一趟还是很值得,至少知道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总好过在那担惊受怕的等着。 “下次这种天气最好是不要出远门。”他换了一身衣服,浓黑瞳孔里像是另一片浓雾中的山林。 或许他早就猜到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何必自讨没趣的还要去问他失踪的去向,到头来也只会得到一个不可知的答案罢了。 隔着的这段距离里,有无数细小的纤尘漂浮着,还有下过雨的湿气从窗户慢慢渗进来,而两个人的眼底却装载着不同的东西,此刻时间这条大河正在我们之间慢慢流走,似水的年华匆匆而往,所有的现在都在变成过去。 “嗯。”一个字很快化作简单的气泡消失不见了。 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靠在衣服上,那湿气很快就就贴到皮肤上,有些细碎的发丝垂到前面来,伸出手,干枯的掌纹就能被润湿,似乎生命也增添了点活力。 我想,他现在一定正看着外面的雨雾,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却也被那景色抚摸得柔和起来,可那背影里还是隐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一团无形无色的雾气。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世界上有那么多词语,却偏偏找不到一个来回答这个问题,也许一直以来,他在我心里就是个复合体,有他本身具备的优点,也有我赋予他的憧憬,久而久之,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了,像是把现实和梦境糅合在一起了。 怔忪了片刻,一个念头这才恍然大悟的冒出来,至少最开始,这个人的出现给我的世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影响。最重要的不是那些好成绩,而是他站在我面前时的姿态。 聪明、能干、善良、正直。多么积极的四个词语,却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是我想给出的那个答案。 其实柚子曾经说过,我们永远都无法真正完全的了解一个人,毕竟我们看到的都只是这个人的一些方面,而那些我们看不见的方面组合成了这个完整的人,而他真正的重心偏向哪一边,除了他自己以外,别人都无法知道。而这个世界上,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我无奈的摇了下头,看向他,“我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只有你知道那个正确答案。” 似乎是没料到我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有些哑然,半晌才慢慢说道,“我应该是个怪人,”他站在阴影里,垂下的眼眸遮住了一切涌动的情绪,“学不来那种阳光开朗,更无法体贴关怀,甚至于冷漠到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的笑容,却是那么悲凉,像是站在了世界的边缘,而找不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可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冷漠到没有任何情绪的人,他也会难过,也会开心。 “听我这么抱怨自己,一定觉得更奇怪了。”他自嘲的说了句。 那个身影像是要就此退回到更深的黑暗里去,可能就真成了他自己说的那个样子,不,不要那样。 “也有很多人把你当成唯一的光,毫不犹豫的跟着走。” 那片寂静里,苏洛云都没有意识到她说得那么激动,心跳加快了不少,看着那个方向,“要是光熄灭了,就只剩下黑暗了。” 那么欲盖弥彰,明明说的就是自己。 外面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站在暗处的那个人慢慢抬起眼,在那片幽深的黑暗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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