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体育课与需要应付中考的初中体育课相比,别提有多闲适自在。集合后挥挥手做做广播操、学点健美操,然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综合我和林凡凡的兴趣,我们的体育课项目不是打打羽毛球、跑一圈步外加慢悠悠地绕着跑道装文艺范儿地散步,就是寻个有绿荫又视野开阔的地儿看男生打篮球。  当然,这也是绝大部分奕华中学的女生体育课的缩影。  今儿太阳娇羞地躲在云朵的后边,凉风阵阵吹来解暑气,我决定拉着林凡凡去跑道跑上两圈。所谓生命在于运动,我边跑边留个耳朵听林凡凡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复述了近百遍的学钢琴血泪史,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摩着怎么才能做到像简昊熙那样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地保持一个优雅的跑姿。  而事实证明,这样的优雅与我是无缘的。因为跑了不到半圈,我就壮烈地扭伤脚扑倒在了跑道上,再而狼狈地被林凡凡和舍友钟菱搀扶着进了校医室。  “小慈,需要我给你备一拐杖么?”看着我那上了绷带后堪比东北馒头的右脚,林凡凡笑得像在看喜剧片。  “你还打趣她。”钟菱倒了一杯温水给我,关切问道,“怎么样?还很痛吗?”  “好多了,谢谢。”我顺势依着钟菱的手臂,冲林凡凡挑挑眉道,“看人家菱菱对我多好。”  “就你最得意。”林凡凡不满地瞥了我一眼。她就是这么简单,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根本不必旁人费心去猜。  我俏皮地回了林凡凡一个鬼脸,转向钟菱道:“你先回去上体育课吧,这里有凡凡陪着我就可以了。”  “嗯,有什么事再找我。”钟菱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离开了校医室。  林凡凡拉了张凳子坐在我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脚看,语气里满是不解:“小慈,我们跑步的速度明明慢得落后于龟兔赛跑里的乌龟,你是怎么做到把脚弄成这个样的?”  我侧头思考着要不要把真实原因说出,还未组织好语言向林凡凡报告,校医室的门被又一前来看病的可怜孩子打开了。  在看清了来人的那一秒,我瞬间有一种冲上去人推出去、再把门锁上的冲动。  “简学长,”一见到心目中的男神,林凡凡的魂都快没了,那丝灿烂的笑何止是扬起了四十五度角,“你怎么也来校医室了?”  “一点小感冒。”简昊熙冲我俩点头会意后,视线落在我的伤处不到五秒后便转开,浅勾起的嘴角似有意味深长之意,“上体育课,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林凡凡立即重重地点头,一脸严肃地附和道,“对,必须的。是小慈自己太笨了,跑个步都能扭到脚。”  “林凡凡!”我压低声音警告性地叫着林凡凡的名字,真想用一巴掌的宽度封住她那完全不给我留面子的小嘴。虽然我陶慈对面子这东西也没怎么当回事,但是用得着这么明地向全天下昭告我的笨么?  中国好闺蜜原来是用来揭自己的短的。啊,多么痛的领悟。  简昊熙笑而不语,到低着头写字、始终未看过我们一眼的校医处看诊。  我这才敢抬起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边的林凡凡撑着下巴、眼珠子专心致志地跟着简昊熙打转,完全把我和空气归为一类。  唉,青春期!  “我回去上课了。”临走前,简昊熙很绅士地过来跟我们道别。  “好。学长多休息,别累坏了身体啊。”把花痴天分展示到极致的林凡凡在简昊熙从门口完全消失不见后,才终于舍得放下高高挥舞的手。     林凡凡咧嘴一笑,“真的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的是真的?”她大方地收下我的白眼,用我听不到的气息声嘀咕了一句,后又一脸好奇地看着我问道,“对了小慈,你咋扭伤脚的?”   “不知道!”    “慈丫头,这周末你真的不回家?”教学区里,林凡凡扶着我一级级地挪着下楼梯。  周五下午放学是楼道最为热闹的时段,凡丫头说,为避免我严重影响人群流动速度,成为要赶公车回家的同学的时间杀手,她决定牺牲小我,留下来待人潮散去了护送我回宿舍后再归家。  我摇摇头,“不回。省得我爸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我的。而且,我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估计过完这周末应该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林凡凡只好顺着我的意,“好吧。不好意思啊,这周家里有事必须得回去,不能留下来陪你。”  “傻瓜。”林凡凡这无端的道歉把我的心房捂得暖暖的。  我俩相视一笑,用笑容代替了多余的语言。  “陶慈。”  一声呼唤让我们同时条件反射地回头,入目的是急匆匆向我们跑来的许浩钦。  我和凡丫头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加之行动不便,便在停下在原地等待。  许浩钦喘着气站在我们跟前,把一支装有药油的瓶子递给我:“这是跌打酒,很有效的,我打篮球扭伤脚都用它。”  “这…”我看着这瓶药酒,有些犹豫。  正当我迟疑着接不接之时,林凡凡已经豪爽地一把收下了,“很好,你这真是及时雨。”  “谢谢,我会尽快还给你的。”既然我的代理人已经替我收了,我也只有还谢的份儿了。  “不谢。先回家了,bye。”许浩钦满意地朝我们挥挥手,朝校门口方向原路返回。  这个男生,不可多得的全能型学生。课上回答问题最为积极,课下学习、运动、玩乐三不误;兴趣爱好广泛,交际能力一百个赞,无论和什么性格的人都能找到话题聊上那么几句,人缘自然是不在话下。  林凡凡坏笑着用胳膊肘撞撞我,怪腔怪调地道,“慈丫头,有戏唱了。”  “好。开场,剧终。”我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精辟的回答。  “还人散呢。”林凡凡白了我一眼,识趣地不继续往下说,“走,回宿舍。”  到了宿舍里,林凡凡不厌其烦地重复交待着我所“不能及不可强行”之事。比如少走动多看书、多休息少折腾、继续睡她的下铺等等,俨然把我当成一受了重伤的病友。  “哦,差点忘了,”林凡凡突然一拍后脑勺,掏出钥匙把她的柜子打开,拎出一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把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在她的床上——面包、牛奶、饼干、方便面……等等,这是什么状况?  她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这一大堆的零食道,“干粮都给你备好了,你连迈出宿舍的大门都可以省了。”  “凡丫头,哪有你这么贴心的!”我再按捺不住喷涌而出的感动、激动,直接扑上去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不行,我要哭了。”  “别,我可不要穿着一件有鼻涕眼泪的校服去搭公车,脏死了。这些东西你记得下次双份奉还就行了。”林凡凡背好自己的书包,顺手从床上捡了一包曲奇饼,“这我要带走,你慢慢收拾,我回家了。别太想我。”  我把林凡凡送到宿舍门口,“路上小心,也别太想我。”  林凡凡,凡丫头,多幸运遇见你,在这座城市里。  继左筱光、萧婉颜之后,她成为第三个我想用一辈子去呵护彼此友谊的闺蜜。  是的,我们都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也不知道在这段不知何时会戛然而止的旅程中希翼在身边的人能陪自己走到哪一站,更不知道这最为冷面无情的时间,会把未来的我们变得如何陌生,但那些曾经真实上演过的感动、幸福和付出的真心,却能在海马体中珍藏一世的记忆之久。  有些人,有些事,认定了,就是一生。你忘不了,不过因为你从未想过要忘记。    这个周末留宿的人明显少了一大批。从阳台望出去,对面宿舍楼也只是稀零地散落着十几盏灯光。我住的这间宿舍,更是创下了自开学以来第一次独我一个人留宿的记录。在经历了上周七天军训的摧残后,绝大多数孩子都选择回自家温暖的大房子里好好调养生息补身子。还好,我自小胆子就比别人大了那么一丁点,五岁起就开始学着独居一室培养出来的胆量还会恐黑?当然不。  挂断了与奶奶的通话,鼻间自接通电话就泛起的酸劲迟迟未能消退。  奶奶说,慈慈,在凉京住得还习惯吗?在学校里吃得好吗?等你回北城了,奶奶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我和你爷爷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就是挺想你的。  电话那头奶奶轻快的语气,分明就是假装的。人到暮年,谁不希望有儿孙守候在身旁?于他们而言,人生已过大半,在掐指可数的余下岁月里,若能和亲人共度,那么此生已足矣。只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却是当今多半老人可望不可及的。他们或因不同的原因被安置在了养老院里,又或如我的爷爷奶奶一样,做着孤独的空巢老人。  我忽然很想把此刻复杂不安的心情传递出去。编辑好一条“你是否会偶尔想念家中的老人”的无厘头信息,我翻遍了通讯录,却不知道要发给谁好。  左筱光?林凡凡?萧婉颜?卓敬?还是,仅有几面之缘的简昊熙?  最后这一念头把我自己吓得不轻。陶慈,你犯花痴的保质期早该到了吧。  这凌乱的思想。  我有些小生气地把信息删掉,躺在林凡凡的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干脆让大脑陷入死机状态。  没多久,一阵信息铃声重启了我死机的大脑。我无比郁闷地拎起手机解锁,眼睛在看清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时一瞬间转入了清醒状态——简昊熙。  “扭伤的脚好些了吗?”  这不是一条发错人的短信。也不是一条可以群发的短信。这是一条归属关心类的短信。但是,我在瞎兴奋什么?  我对自己今天的反应感到无限不解和失望。坐起身,我盘着腿打坐了近五分钟对这莫名其妙的神经进行了冷静和反思处理,才回了简昊熙一条“好多了,谢谢关心”的千篇一律的信息。  很快,我又收到了他的回复——“那就好,多照顾自己。”  这次我不到半分钟就发了回去——“谢谢。晚安。”  然后,没有然后。  一天之内感情起伏的幅度太大,为防止第二天脑袋不能正常运转,我决定在北京时间二十二点整就去赴周公的约。  晚安。全世界。   不记得是谁说过,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开始。我们要面朝太阳,笑得得瑟。  把这句话奉为真理的我,在两天之内完成了九科的海量作业、看完了韩寒的两本小说,笑得很得瑟。我感慨着自己彻底蜕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居里夫人”,不同的是,如假包换的居里夫人研究的是对人类有巨大贡献的镭,而我这假冒伪劣的“居里夫人”,研究的则是据说对高考有重大贡献的教科书。  这个周末发生的事还让我相信了另一个真理---惊喜无处不在。  连续两天,早、中、晚各一次,均有不同女生敲响我的宿舍门,履行同一职责——送餐。五位女生无一人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和底细,统一在把饭送到我手上后,只留下一个身姿优雅的背影。  “你是陶慈吗?”这是她们跟我唯一说过的一句只字不改的话。  在我“请教”了通讯录中全体奕华中学的人儿仍得不到一个答案后,这件事毫无悬念地当选为我十五年小生命里的第一悬案。  难道,我陶慈的罗曼史要开篇了?还是我无意间触到了桃花的枝桠?  就这样,这一悬疑事件把我丢进纠结的海浪中搅得天旋地转,和各种猜测战斗了一整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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