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隔日，季璟戈是没有工作的。而韩一这边也收到了他新的行程单。　　这么少的工作，应该也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了。一早，她就将车停在了他私宅附近较隐蔽的地方，在车上看着高思扬刚刚发过来的行程单，一边想。　　季璟戈晚上失眠是常事，而昨晚竟难得的在没被酒精麻痹的情况下睡着。早上，大片的阳光照进自己房间，难得的迎着暖暖的阳光起床，这种感觉，很好，感觉浑身都充满了精力，这真是四年以来难得的一个早上。　　起身，洗了澡，泡了杯咖啡站在窗户前，外面是被雪覆盖的雪白的世界，在阳光的照射下，雪面折射着光芒，让外面明亮却富有暖意。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仔细的审视这周边的环境了？出道以来，早出晚归，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时间充实了起来，但属于自己的时间却不曾有过。　　那休息的三个月里，自己想了很多，开始想当初的选择对自己来说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果当初不是选择娱乐圈，就不会有为怕赔违约金而错过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都是自己啊！　　所以在父亲去世后，自己夜夜买醉，出现在各大酒吧和夜店，被拍了很多绯闻，是自己对公司的反抗，更是为自己当初的错误选择来惩罚自己。直到现在自己依旧很迷茫，明明恨透了老板当初的隐瞒，却还是害怕被新人取代；明明恨透了这个圈子，却还有些乐在其中……　　自己想想都感觉自己很可笑。　　看了看表，他今天跟刘医生预约治疗，快要到时间了。　　车上，韩一接到了好友吴印的电话。　　“喂，印印？”韩一好奇，今天是周一，她应该上班，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回答自己的是隐隐的啜泣声。“印印，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哭了？”韩一慌张地说，在她印象里，吴印不是爱哭的人，上一次打电话跟自己哭还是在大三的时候，那时候她实习碰壁，父母也不理解，压力太大来跟自己哭诉。莫非这次也是？　　“印印？”　　“……韩……一……。”在满满的啜泣声中，艰难的喊出来自己的名字。“……我失业了。”　　“啊？这都年根了，怎么还失业了？被炒了？”　　“不是我被炒了，是我把老板给炒了，明明这个企划案是我想出来的，我办公桌对面的女的跟老板有一腿，她抄袭我的企划案，还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一个气不过，就……就……失业了……”吴印哭着控诉自己悲惨的遭遇。但每每这个时候，韩一就总想笑。　　“你是不是又在笑我？”凭吴印对韩一的了解，肯定是这样。　　“没有。”韩一笑着说。“就是想到上回你打电话跟我哭的时候了，好像也是跟工作有关。”　　“韩一，你有没有一点同胞爱，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我这次可比大三的时候惨。”说着又哭了起来。　　“行啦，别哭了，有没有来北京的钱，要是有的话就来吧，我养你还不成？”两人之间十多年的友谊，当初还在学校，尚不知社会深浅的时候，彼此就曾约定过，以后谁要是出师不利了，另一方有责任掌管对方的死活。况且，吴印是个很独立的人，难得需要自己，还能来陪自己，韩一高兴还不急呢！　　“我房子还有一个月才到期，我得住完这些日子，不然白瞎我的钱了。”吴印精打细算的说。　　“那你还有钱养活自己一个月？我这儿有，你要多少？”韩一眼尖的看到季璟戈的车开了出来，慢慢的跟上。　　“这点儿钱还是有的，可我……失业了……”说着，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对了韩一，你不是干狗仔的活呢吗！要不我也干吧，又有帅哥拍，赚的还多。”　　“哼……你可以试试阿，整天没日没夜的呆在车里，像小偷一样，帅哥呢不是被富婆包养就是私生活不检点。赚得嘛，偶尔会比较挣钱，但是挣钱有什么用，都是花在给车加油，买各种摄像机和小型录像机。”这么一总结，韩一才可悲的发现，自己的青春就这么耗在了这上不来台面的工作上了，更加坚定要离开的心。　　“我靠，这不很符合你这个糙汉子吗？”吴印似乎心情大好，无情的取笑道。　　韩一撇嘴，暗暗的翻个白眼，忘恩负义的家伙，不是刚才跟自己的哭的时候了。　　季璟戈看了眼后视镜，发现那辆熟悉的没在自己的视线里。刚才明明看她跟上来了，是自己开的太快吗？不由得放慢了车速。　　“吴……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算了，我心情好了，说说你吧！你前两天不说你亲爹给你打电话借钱吗，这几天又来电话了吗？”关于韩一的家庭状况，吴印是最了解的，提起来她那个只知道借钱的亲爹，吴印都一阵心惊。　　“没有，又消失了。”韩一叹口气回答。　　“不是我说你，你毕业之后都换手机号码了，他怎么还能找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怎么知道，他不一直这样，阴魂不散。”　　“韩一我告诉你，绝对不要心软，你要是现在心软，那就前功尽弃了，那你的四年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吴印担心的说。　　“嗯……”但想想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就算她在心狠，也耐不住他总是骚扰哇。所以韩一想出国，这件事占很大原因。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阿姨那里？”　　“不知道，投递的简历还没有回应的，找不找得到工作还不一定呢！我除了会外语当了四年地下记者，一点儿作对外记者的经验都没有，我也很慌呀！”韩一有些气馁的说。　　“你可千万要找到工作，不然咱俩就喝西北风了。”　　“为什么说是咱俩？”　　“你刚才说要养我的呀！”　　“有吗？我刚才说过？”　　“嘿嘿……”吴印贱兮兮的笑了几下。“我就料到你小子会装失忆，所以刚才我已经录音了，反抗无效，韩记者。”　　靠，失策。两人这招玩了这么多年，韩一竟然失策了。一定是边打电话边跟踪的原因，分心了，大意了。　　韩一将车停在医院周边的地方，看季璟戈下了车，她便熄了火等他出来。更专注的打电话。两个多小时后，这一打不要紧，季璟戈的车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跟丢了。　　打电话给高思扬。“高思扬，我竟然跟丢了。”　　“哦……”高思扬似乎刚起。“没事儿，他今天不是没有行程嘛！你就先回家得了。”　　“这可以吗？不是让我全天跟着吗？”　　“应该没事儿，一会儿我去公司跟我爸说一声就行。”高思扬似梦非梦的说着。　　“什么？你爸？”　　高思扬一下惊醒，看了眼来电显示，才知道自己刚才说漏嘴了。“我是说……”　　当当当……敲车窗的声音。韩一看向车窗，这是一张稍稍有些印象的脸，但是谁……一时有些想不出来。外面的人比划着，意思是将车窗拉下。　　拉开车窗。“你好，你是？”韩一问。　　“我果然没看错，刚才从医院出来就看到你在车里慌慌张张的样子。”李晋之笑眯眯的说。“小学妹不记得我了？四年前，我和高思扬去的车站接的你。”　　他一副熟络的样子，搞得韩一很不适应，努力回忆，好像当时确实除了高思扬来接自己还有一个男人，高思扬说他是这行的师兄。“哦，师兄你好。”　　“别叫师兄了，又不是真的。”李晋之难为情的摆摆手，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小学妹，我今天没开车，能送我一程吗？”说完，不待韩一回答，他就已经坐在车上，系上了安全带。　　韩一还没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就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住，这是蹭过多少次车还真是熟练呀！韩一尴尬的笑着，说实话，她是个慢热的人，这样自来熟会让她很不自在。“那师兄是要去哪里？”　　“都说了不用叫师兄了，我叫李晋之是高思扬的表兄，比你大不了多少，叫我李哥就成。”李晋之环视着车里，淡淡的车载香水味，车内空间虽小却很整洁。　　“李…哥。”韩一不自在的叫。“那你要去哪里？”　　“嗯……是哈！去哪里呢？”李晋之抱着膀子思考起来。韩一看着四周的车流，我都在路上了，他竟然不知道去哪里！　　“呀！这条路正好是去高思扬家的，你送我去他家吧。”指了指前面，说。　　“哦……那他家在哪里？我在导航里输入地址。”　　“你不知道他家在哪？认识四年你不知道他家在哪？”李晋之很惊讶的样子，韩一心想，我应该知道吗？“也是，他就算跟你说也不会跟你说实话，不用导航，我给你指。”李晋之自说自话。　　韩一一路上都是混混沌沌的感觉，虽然李晋之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但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是保持着自己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正因为如此，韩一才没有发现车后面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自己。季璟戈走出医院的时候趁她不注意的情况下，把车开到了她车后面一个隐蔽的位置。这用他的话说就是‘反追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今天诊断结果出来，让自己开心。　　他并不是抑郁症，而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是一种比抑郁症轻些许的心理疾病，如果配合治疗，是有可能痊愈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再因为无意识伤害自己，至少老板的目的他还没搞懂。　　他看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盯着她的车看了很久，敲了敲她的车窗，又上了她的车，看来是熟人吧。但看那男人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季璟戈没来由的一阵反感。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　　韩一开着车驶进东郊的一处高档别墅区，看看周边的环境，再看看身边李晋之不靠谱的样子，弱弱的问。“师…李哥，你确定这里面有高思扬的家？”他虽然入行比自己早，但应该还没钱多到可以买这里的房子吧！　　“不是他家。”李晋之气定神闲的说。韩一松了口气，刚想说是不是你也记错了路，就听他又说。“是他父母家，他现在被召唤回家了，所以也算是他家。”　　高思扬的父母，两人在一起从来没谈过互相的私事，所以关于他的背景，她是个空白。余光看着韩一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李晋之唇角微微勾起，看了眼手机，高思扬未接来电10个，脸上的笑意更深。　　兄弟呀，既然你没有勇气坦白，那做哥哥的就助你一把，可莫要辜负哥哥的苦心……李晋之幻想着高思扬看到韩一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韩一只是专注的开车，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终于，车停在一处别墅前，高思扬竟然站在门口，像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一样。　　“小学妹呀，我这弟弟不省心，怕你知道她背景之后不跟他来往，其实他家是开杂志社的，娱乐杂志，其实你也算是他家公司的自由记者，可莫要太怪他。”说罢，下了车，冲还愣在原地的高思扬挥了挥手“嘿！brother，不要谢哥哥哟！”说着不待高思扬逮到他，快速的闪进别墅里。　　高思扬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车里的韩一，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