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季璟戈重复了一遍,唇角微微勾起,来兴致的挑了下眉。“那么今天,就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说着,将韩一的手重新放回桌子上,不紧不慢的重新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接着吃。” 韩一木讷的拿起筷子,机械的吃着,久久才缓过神。刚才的笑意是什么情况?还挑了下眉……要不是比自己小,面对这张脸韩一真的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扑倒人家。 吃过饭,两人向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韩一说。“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我们就从这里分开吧。” “我送你。”季璟戈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韩一拒绝道。 季璟戈走到门口站定,看了眼四周。“这里太偏僻,根本没有出租车。” 听他这么一说,韩一也环视了下四周。现在已经黑天了,除了这家店灯火通明,四周漆黑一片。“哦,还真是阿,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跟在季璟戈的后面,走到车的位置,坐在了副驾驶上。拘谨的坐着,比来的时候还要拘谨。 “明天是十五,我要去趟墓园,你跟我一起去。”季璟戈打破安静,说。 “十五去墓园,为什么让我跟着你?” “朋友之间不都应该互相作伴去一些地方吗?再说你明天反正也会跟踪我,跟我去,不是一个道理?”季璟戈把一切都说的理所应当。 “可……” “而且我明天上午会去二院,下午才会去墓园,现在天黑得早,你不怕?”想起她上次被吓到,微微闪着泪光的眼睛。 “我……我这次不会跟你进去的,你放心。”韩一想起上回的羞愧感,又想到那天晚上他说自己没有亲人,那么,那里埋葬的……是他的亲人吧!她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跟去。 “上次为什么中途要走?我很好奇。” “我虽然是个地下记者,社会道德还是有的,只是感觉那里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说着,抬眼看了看季璟戈的表情。“我没有理由去破坏那里的安宁。” “你就不好奇是谁?”季璟戈反问。 “……好奇。”韩一诚实的回答。“但每个人心理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哪怕你是公众人物,也没有必要把所有都公之于众,这是你的隐私,我没有理由知道。” 季璟戈听到她的回答很诧异,这是自己不曾听到的话。从他出道开始,无数人都想知道他的私生活是什么样,他没在镜头前的十三年是什么样。年少的他甚至以为,作为公众人物将个人生活暴露在镜头前都是应该的。虽然有公司的公关和保护,才让这些幸免于难,但他知道那只是利益在迁就。 那脆弱的时期,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这是属于自己的隐私,别人没有理由知道。 “是我父亲。”虽然她没问,可他却想说。 韩一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是看着他的侧脸。‘对不起’这句话就在嘴边,她却没办法说出口,她不是有意提起他伤心的事情的。虽说比他年长两岁,可自己还未曾体会到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感觉。想要安慰,却不知从哪里开始安慰。 因为不安,嘴唇变得很干,韩一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只听季璟戈继续开口“在我二十岁的时候。” 韩一不安的眼神变成了心疼。二十岁……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还在上大学,无忧无虑的上课下课。而他,繁重的行程里还遭遇了生离死别。 “不过看到你能成长的这么优秀,相信你父亲也是欣慰安然走的。”韩一安慰道。 “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欣慰,因为我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季璟戈发现自己比第一次跟心理医生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要坦然的多。 韩一在旁边静静的听,也许此时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倾听。 “不只是最后一面,还有第一面。” 第一面?什么意思,还等他说下去的时候,只听他说。“好了,到了。”说着看向韩一,正对上她充满好奇的眼睛。 刚接触到他的目光,她便转移了视线,一看,果然是自己家楼下。自己竟然听入迷了,都没注意到到家。“谢谢你送我回家,回去请注意安全。”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在她关上车门的瞬间,季璟戈竟鬼使神差的喊了她的名字“韩一”对上她诧异的目光时,自己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轻咳一声。“跟我去墓园,我讲给你后面的故事。”说罢,一踩油门,消失在视线里。 韩一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就是自己想要有人倾听,偏偏让别人装作很想听的样子。又想到他刚才有些不自然的样子,真是个别扭的大男孩…… 第二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季璟戈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晚上失眠,睡着之后又一直做噩梦,早上精神显得不是很好。开车出来之后,就发现韩一的车早早的等在那里,季璟戈看了看后视镜里紧跟着自己的韩一,莫名的心满意足。现在被发现了,她倒是很光明正大,紧紧的跟在后面。 还是停在同样的位置,韩一坐在车里等着他。 刘家和的办公室里。 “刘医生。”礼貌的敲敲门,季璟戈走了进来。 刘医生从病例单子上抬起头,见到身体看起来很疲惫,但精神似乎还可以的季璟戈。笑着让他坐下。“看起来很疲惫呀,昨晚没睡好吗?” “嗯,前天晚上睡得还挺好,昨晚就跟原先一样,失眠。”季璟戈交代着自己的病症。 “那前天晚上是遇到什么让自己心情愉悦的事情了吗?” “……嗯,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如星光璀璨的点点灯光。 “哦?”刘家和像是来了兴致。“那是好事,在治疗PTSD病症时,能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伤痛的事件里转移到别的地方,是治疗的捷径。但一般有这种病症的人都很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所以在治疗过程上,医生也会很少采取这种疗法,但如果你自己主动找到了,这实属难得,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好好把握。” 季璟戈安静的听着。……实属难得吗?韩一……脑海里不断地咀嚼着她的名字。 “而且早在治疗第二次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如果你的身边有人陪伴,可以随时随地的与你聊天,排解你的问题,对治疗大有帮助。”刘医生接着说。 韩一坐在车里玩着手机,一抬眼,正巧看见季璟戈从医院走出来。但他却没有走向他的车,而是朝自己的车走过来。韩一不安的看了看四周,莫非自己身后有其他的记者? 当当当……敲车窗的声音。韩一将车窗摇下来。 “下车。”季璟戈说着打开车门,让她下来。 “我跟着你,你在前面开我在后面开,我真的跟着你。”韩一以为他怕自己中途逃跑,向后缩着说。 “我坐你车上也行,反正墓园的位置你也知道。”说着关上车门,转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上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韩一只觉得似曾相识。难道自己的车比较招自来熟的人?李晋之就是第一个。 “开车吧!”季璟戈给自己带上安全带,说完就抱着肩膀,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韩一无奈,只能开车上路。一路上季璟戈都是保持着那个动作,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里,车子缓缓地停在墓园外的停车场里。待车子停稳之后,韩一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但身旁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转头看向他,那舒缓而稳定的呼吸声表示他此时是睡着的状态。从二院到墓园虽然距离不算近,但如果路况顺畅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也能睡着,看来是真的困吧!可是看他的行程单明明没有那么繁重的行程,难道是失眠? 也对,一个有抑郁症的人怎么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安然入睡。韩一大学的时候就喜欢读一些研究心理学的书,对抑郁症还是有一点儿了解的。现在是下午一点多钟,阳光刚刚好,而车子停的位置又刚巧冲着阳光,可能是太过刺眼,熟睡的他皱着眉微微偏头,正好将头正对着韩一。 韩一伸手将他上面的挡板放下,正好挡住刺眼的阳光。熟睡的他依旧保持着警惕状态,从紧蹙的眉头就能看出,面容有些苍白,长睫毛下是遮挡不住的黑眼圈,这是第二次两人之间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而真正意义上的仔细看他还是第一次。 韩一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将他紧蹙的眉头抚平,但指腹刚刚接触到他的皮肤,他就有了动作,韩一快速的将手收回,坐正自己,看着前方。季璟戈慢慢的睁开眼睛,被阳光照热的车里的空气暖暖的包围着他,很舒服,虽然不知道睡了多久,但那股疲惫感已经好了很多。他动了动身子。 “到了多久了?”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低沉的如大提琴的嗓音染上了一股诱人慵懒,好听极了。 “没多久。”韩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怕自己刚才的动作被发现,稍稍带些紧张,故作镇定的说。“我看你睡着了,就没招呼你。” 季璟戈将自己的安全带解开,抬手将挡板收起,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他赶紧眯起眼睛,待适应了这种亮度才睁开。“走吧,要不更晚了。”说着就要下车。 “哎。”韩一叫住他,对上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你刚醒,外面冷,等一会儿再出去吧,不然会感冒的。” 她的话就像一滴墨水,淡淡的不找边际的在季璟戈的脑海里晕开。因为从未听过这种话,再加上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动作也稍显迟钝。“……好。” 墓碑前,季璟戈蹲着身子,像上次一样温柔的擦掉照片上的灰尘。韩一站在保持一定距离的位置一动不动,她看着照片上的人,与季璟戈有几分相似,虽然是上了年纪有些干瘦,但脸部的轮廓却很深邃。唇角微微勾起的微笑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柔,与季璟戈不同,照片上的人要显得平易近人的多,不像他,总是拒别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曾允诺过会回来找我,我等了二十年,等来的却是他在墓碑上扬起笑脸的照片。”季璟戈看着照片,回忆道。“那时的感觉我已经模糊不清了,只知道很闷,像是溺水了一样。就像是走在黑暗里,刚刚被告知前面有一束灯光,却在马上碰到的时候再次消失一样,比绝望还要刻骨。” 韩一认真的听着,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还是充分理解。他虽然语气平平,但周身却被染上了悲凉的色彩,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用自己来温暖他。 “我甚至没有时间悲伤,就连墓碑都是派经纪人来打理的,我有大量的行程要走,有无数的镜头等着我,扬起我所认为的职业性的微笑。我也曾在镜头前发自内心的笑过,但事情发生之后,那些曾经似乎都变成了历史,一段再也回忆不起的历史。” 他站起来。双手插兜,显出属于他的那份孤傲。“在那之后,我曾无数次在无意识里想要了结自己,但被人救下,却只有两次。”说着,转身看向了她,并走过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两次,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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